就在我嘴角嗫嚅,打算收回冒昧的问题,迟暮北忽然展开广袖,挡在我头顶。
天色本就晦暗,他挡住我头顶的光,我看他的脸,更加阴沉铁青。
他说:“骗我的后果,你担得起?”
我摇了摇头,竖起手指天,“我若说谎,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话还没说完,迟暮北條然有了动作。
他弯下腰,将我从轮椅上抱起来,整张脸寒意森森,“赖话少讲,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墓园内的碑文后,是一处凉亭。
凉亭外已布上了不少糕点和纸钱的灰烬。
父亲行医半生,从阎王殿抢回了不少人性命,他们可都惦记着他老人家,我经营将军府铺子,也会受到他们频频光顾。
小时候我在父亲羽翼下长大,他驾鹤西去这么久,还受着他老人家的恩。
迟暮北将我放在石桌上落座,双手撑着石桌边角,墨瞳似野狼般灼灼,“说个日子,遥遥无期,我可没耐心!”
面对迟暮北,我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就好像,招惹上了他,如同招惹上记仇的毒物,此生休想摆脱。
“江南的盐商向我提供了消息,傅恒玉和杜若不止有腹中之子,还有个两岁的女儿。”我声色平缓,讲的好像是别人的趣闻,“推算日子,他下江南不久,便和那姑娘暗通款曲,或许……还要更早。”
保不齐向陛下请缨去江南平叛,为的就是美娇娘呢?
“我想让你帮我把那孩子带入京中,聚拢人证,两日后的中秋,在将军府等你。”
不加掩饰的和盘托出,我笃定,迟暮北会帮我,这天下,我还能信任的,只有他!
迟暮北没有果断答应,凌厉滚烫的眼里慢慢蒙上了一层灰,连器宇轩昂的眉,也耷拉下去。
“靳蓉,日子苦吗?”
他哀伤轻问,羊脂玉般的指端,拨了拨我额角的发,“我杀光姓傅的满门,你不必委身于我,可好?”
杀光傅家人?
“不可!”
我抬手摁在他手腕处,“守活寡我受够了,难道这辈子就没命嫁个好郎君,相夫教子,过一过儿孙绕膝的日子?”
他若真屠戮了将军府,自己哪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雨越来越大了,噼里啪啦打在凉亭琉璃瓦上,顺着屋檐形成了一串串剪不断的珠子。
迟暮北怔了片刻,薄唇勾了勾,又飞快压下去,旋即将我的身子搂入怀中,“依你,都依你。”
他按着我的后背有些重,我嗅着他怀里淡淡桂花香,恨意每时每刻都在无限滋生。
两日,就两日!
我要他们多风光,就有多狼狈!
风疏雨骤是已是黄昏,迟暮北将我送到府门口,看我坐上马车,一揽长袍策马紧随。
若非我执意赶他走,说不准他还想跟我回将军府去!
马蹄踏着雨水浸润后的石板路,他侧目看我,英姿勃发,“我是担心某些人反悔,翻脸不认。”
我霎时红了耳根子,“我是那种人么?八字还没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