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手掐住自己脖子。
男人那双轮廓看似温和、却蕴着锋利寒意的眸子,冰冷地锁在她面上。
“你只有三息时间。”
短短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费力,线条优美的薄唇淡得没有一丝血色。
孟千姿激动得手都在颤抖,老天保佑,她赶到的时间刚刚好!
若再晚一刻,一切都来不及了!
快速从怀中摸油纸包,小心打开露出一颗指甲般大小的黑色药丸,摊在他眼前。
“殿下,这颗药能缓解您的痛苦。”
男人眸色越发锐利,“你如何证明这不是毒药?”
孟千姿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抬手将药丸塞进口中,一指点在男人手腕内关穴上迫使他放开自己,猛地凑了过去。
男人惊讶得薄唇张开一线,蓦地,温暖柔软唇瓣覆上他冰凉的唇。
口腔中立刻传来浓烈的苦意……
孟千姿舌尖用力,将那药丸顶入他口中,以唇堵住他的嘴。
药丸很快融化,两息后孟千姿退到对面坐好,轻声道:“殿下……”
“闭嘴!”男人用衣袖擦了下唇瓣,厌恶地闭上眼。
孟千姿脸蛋通红,悄悄打量对方。
男人鼻梁高挺,细长的眼线藏在纤长的睫毛下,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
如黑绸般的墨发散落在宽肩上,哪怕只穿着普普通通的黑布衫也掩盖不住那由内而发的尊贵之气。
只是那光滑的肌肤过于冷白,透出一股子病气,给他平添上一抹脆弱感。
脆弱感?
孟千姿觉得自己的感觉好笑。
小雍王怎么会脆弱呢?
他是当今圣上最偏爱的儿子,才知道他即将来到这个世上,皇帝便已给他取好名字——萧久屹,寓意长久屹立不倒。
三岁封王,打破本朝皇子成年后才封王的惯例,一个雍字将帝王对他的爱护展现得淋漓尽致。
成年后不去封地,留在京城伴君左右,也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他也是圣上最信任的人,是令朝中官员畏惧的金羽司指挥使。
金羽司超然独立于朝廷,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直接向圣上负责,可以逮捕包括皇亲国戚的任何人,从不公开审讯。
被小雍王查抄的权贵人家,没有十户也有八户。
更别提那些不入权贵的官员,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只可惜,这位当今太子的同胞弟弟,随着太子被废、皇帝驾崩消失在世人眼中。
有人说他死在皇位之争中,有人说他死于旧疾发作,有人说他厌倦了权势远走海外,也有人说他被新帝圈禁后疯了……
总之,他的结局,与他父皇对他的期望大相径庭。
“你胆子不小。”
萧久屹突然出声,打断孟千姿的思绪,他说话时已不像之前那般艰难。
孟千姿松了口气,那药丸果然有奇效。
忙低头抱拳,“权宜之计,还请殿下恕罪。”
萧久屹懒懒抬起手指,指了指被她浸湿且沾上泥星子的坐垫。
孟千姿讪讪离开座位半蹲在边上,与他离得近了,呼吸间充斥着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松柏香气,顿觉尴尬不已。
他目光中的凌厉敛回两分,换上审视和探究。
孟千姿让自己尽量平静,坦然回视,“殿下胆量比臣女大,您敢让臣女上来,敢吃下臣女的药。”
萧久屹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眉宇间的桀骜暴露无疑,“本王有不下十种方法让你死,既然你都不怕,半条命换你一命,本王不亏!”
孟千姿试探道:“是因为臣女的父亲是孟峥吧?”
萧久屹眉头挑了一下,并未否认,神色寡淡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精致小巧的脸蛋上琼鼻樱唇的比tຊ例恰到好处,那双灵动的杏眼含光,灿如春华、皎如明月不过如此。
虽只是青衫布衣未做任何装扮,还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一身狼狈,也不掩其半分风华。
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与你姨母很肖似。”
听他提起姨母,孟千姿眼帘低垂,心脏胀痛起来。
前世父亲出事后,身为四妃之一的姨母数次央求皇帝彻查,皇帝一怒之下禁了姨母的足,一个月后姨母突发疾病,竟比孟家人去得还早几日。
半年后,姨母唯一的儿子在猎场摔落马背,不治身亡。
她不信姨母和表哥的死是意外,那座金碧辉煌的樊笼,也不过是个吃人的魔窟罢了……
幸运的是她重生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算拼尽所有她也要阻止前世的惨剧重演!
孟千姿在狭小的车厢中跪于萧久屹面前,恳切道:“求殿下帮我,我父亲绝不可能通敌卖国……”
萧久屹抬手打断她的话,口吻带着上位者惯有的轻描淡写的不屑,“本王凭什么帮你?”
孟千姿像是没察觉到这份不屑,背脊挺得笔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凭我能助殿下祛除顽疾,凭我爹心系百姓,铁骨铮铮一心只为守护大乾江山!”
孟家三代武将,其曾祖父和祖父皆在前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与敌同亡,才得以守住大乾江山。
孟家家训:男儿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与小人乐得其事!
从小受到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即便她一个女儿身也立志要保家卫国,父亲又岂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
萧久屹面容依旧冷漠,并没被她打动,“不够!”
孟千姿前世就听闻这男人冷面魔心,冷酷到不动尘心,却未料到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竟比那传言中还要邪肆几分。
幸亏她有前世的记忆,她还有筹码!
她身子微微前倾,沉声道:“殿下冒雨赶路应是为赶上明日太后的寿宴,臣女只求殿下带臣女进宫,届时臣女必将给殿下一个满意的条件!”
说完,孟千姿静静等待他回应,手指不自觉成拳,实在不行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