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羊市机场的飞机上,二人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晚的事。
秦欢不去问为何谭其远那么巧地去了她家,谭其远也没有问为何她家有一个男人。
虽然秦欢觉得这事儿很正常,是人就有生理需求。
飞机降落在市区的机场,去家里还要再开一个多小时。谭其远执意送她回去,嘴上说着两人挨的近。
秦欢想着那相隔一小时的路,抿了抿唇:“真不用,你这都绕一大圈了。”
谭其远让助理把她的行李塞进后备箱,打开车门说:“有的是时间,再说你在这边也没车,别推辞了,上车吧老师。”
秦欢索性没再多话,让谭其远把自己送回了家。
秦欢小时候住的是修在村里面的木房子,房子不小不大,里面两间房一个堂屋,还有烤火的一块地地和厨房。
她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前十七年,经历了养母的逝世,养父的性情大变。上大学之后,她离开了村庄去到外面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后来也赚了很多钱,让父亲在村里盖起了一栋三层小楼。
当时她怕父亲不懂设计,建的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毫无特色,专门请了一位北京的设计师做了图纸,父亲看了,却很愤怒地表示要自己动手。
秦欢没辙,她与父亲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沟通不了,也讲不通道理,父亲从不会听她的。
于是她按父亲所要求的打钱,其余的一概不过问。偶尔他会发来一张照片,告知秦欢房子盖到哪里了。
房子竣工那日,秦欢赶回了老家和父亲一起庆祝。
按照村里的习俗盖新房子要办酒席,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人,门口摆了好多张桌子。房子四处挂满红绸,房间门口放着“出入平安”的垫子,父亲带着一波又一波人来里面参观,笑得合不拢嘴。
村里人夸父亲有个这么争气的女儿,那天父亲看向她的目光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有些喜悦,她想那是父女二人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
谭其远的车子在乡村里分外瞩目,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
车子开到秦欢家门前,大冬天的养父在扫门前的雪,姑姑拿着刀砍院子里结冰的大白菜,听到动静,都纷纷回头。
秦欢从车上下来,向来游刃有余的大制片人面对亲人却无端有些拘束。
她叫了一声:“爸,姑姑。”
秦父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无视自己时,他放下了扫把,慢慢地走了上来。
秦欢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了?”
秦欢点点头,说:“买了点东西,谭其远麻烦帮我……”
谭其远和助理已经把东西从后备箱拿了出来。男人站在秦父面前,彬彬有礼地问候:“叔叔你好,这些是秦欢带回家的礼物,需要我帮忙放进去吗?”
秦父伸手自己接过了两袋东西,留下一个行李和最后一袋子礼物在助理手上。
“不麻烦你们了,既然是朋tຊ友,进家里来坐坐吧,昨天刚下过大雪,外头冷死了。”
姑姑也凑了上来:“杨茂说你今天回来,我还不信。带了什么东西?”
秦欢看着姑姑:“每个人都有,姑姑,吃团圆饭那天我会给你们。”
姑姑点点头,“这两个是你朋友啊?”
她仔细打量着谭其远,目光黏在他身上,一边摇头一边又叹气。
“大城市来的果然不一样,穿的都比我们好太多。”
秦欢转头看着谭其远:“要不去我家坐坐?还是你先回去?等会儿天黑了不好赶路。”
她倒不是不想留他们,是这天气实在是冷,万一等会儿下场雪,路上结冰,那就根本走不了了。
谭其远跟在秦父后面:“老师,不介意我坐坐吧。”
虽然是修的砖房,秦父还是习惯从前的生活方式——在一楼大厅里弄了个取暖的火坑,一家子人坐着矮凳围在火坑边,颇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你叫什么名字啊?”姑姑好奇地看着谭其远。
“谭其远。”
“你是哪里人啊?也是羊市的?怎么和秦欢一块儿回来了。”
“芝林人。”
“芝林的?这么近!”
秦父拿了一盆橘子过来,谭其远剥开一个,分给秦欢一半。
姑姑瞧着他的动作,笑眯眯道:“你是欢欢朋友啊,我怎么听到你刚刚叫她老师?”
秦父抽着旱烟一言不发,秦欢有心劝他少抽点,又怕惹他不快。她想和他说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吃了一瓣橘子,她笑着对秦父说:“爸,这橘子真甜,哪里买的?”
秦父看着烈火,说:“庄村的那个种橘子男人,前几天运了一车子来赶集,我就买了点。”
“那家啊。”秦欢想起来了:“他家的是很甜,我就喜欢那一家的。”
养父不说话了,那边姑姑的声音突然拔高,眼睛亮了起来。
“呀!那你现在是单身呀!”
谭其远含笑点头。
姑姑挪着小凳子,挪到他旁边。
“我刚好有个侄女,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长的那叫一个漂亮。你不知道我们村多少小伙子读书的时候暗恋她。她也没男朋友,我给你看她照片。”
姑姑翻起了手机相册,秦欢看着那些火星,忽然就发起了呆。
姑姑是要给堂妹秦羽介绍男朋友了。
姑姑当初怎么就给自己介绍那样的人呢?
“你看,漂亮吧。”
谭其远看了看,点头说:“漂亮。”
秦欢看着他们,那热闹她丝毫插不进去。
姑姑开心地说:“哎呀小伙子你也是很帅的,我看你们两个真是很登对,不如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你们年轻人回头自己聊一聊?”
姑姑胸有成竹,已经在给堂妹发信息了。
谭其远却摇了摇头:“不了姑姑。”
“……啊?”姑姑有些懵。
谭其远语气轻柔而又坚定,他一字一句说:“我有喜欢的人。”
秦欢的心,刹那间快速跳动了一下。
他转头轻轻看了秦欢一眼,眼眸含笑,又看着姑姑:“所以不麻烦姑姑的好意,我怕我喜欢的人误会。”
姑姑看到了那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欢。
秦欢送谭其远到门口,天色愈发阴沉,她终于还是开口挽留:“要不明天回?我家也有空的床供你们睡。”
“说的我都心动了。”谭其远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爸妈催得紧,我真想留下来。”
“……你回吧,路上小心。”
姑姑仍旧坐在火坑旁,愣愣地看着秦欢回屋。
秦父催她:“白菜不是剁好了吗?还不赶紧回去。”
姑姑却是对秦欢说着:“欢欢,我听他说你以前是他老师,你们两个不能吧?
“师生恋,可要被戳脊梁骨的,我们秦家一向清清白白。”
秦欢站着,高高地看着姑姑,许久许久,原本想与谭其远撇清关系的话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她笑着对姑姑说:“什么年代了,我又不是现在教他,谁会对一段曾经的师生关系指手画脚?姑姑,谁会戳你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