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饭局进行过半,秦欢罕见喝的醉醺醺。
谭其远觉得有些闷,出去透了会儿气。
不可否认,影视项目他从一开始就不看重,他的工作里有更多投资比其大比其重要的项目。
既然是投资,也得讲回报。在谭其远看来目前没有任何一项的回报能有秦欢大。
廊道里分外安静,刚点燃一根烟,身旁突然走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穿着一件皮草大衣,气势汹汹的模样,四十多岁,仍然能看出容貌之艳丽。
只是脸上愤怒中夹杂着一丝狰狞的表情冲淡了美色。
谭其远看了一眼,低头抽起了烟。
服务员犹豫着,似乎不敢上前提醒,他笑了下,把烟蒂丢进垃圾桶,往包厢返回。
寂静的走廊里突然传出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吵闹。
他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谭其远加快步伐,推开虚掩着的门,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秦欢的酒意醒了大半,她面无表情,镇定地抽出几张纸擦干脸上的水渍。
平静地目光看着又要上来打她的女人,轻轻勾着嘴角,看不出是笑还是惯常的模样。
正擦着,肩上突然多出一双手。
谭其远握着她的肩,脸上的神色是从没见过的冰冷。
男人本就高大的身躯在此刻更显压迫,他盯着那个撒泼女人,却是问着身后阻止这场战争的柯总,柯乐的老板。
“柯总,我才出去了一会儿,您就上了一盘大戏,怎么不等等我?”
柯明朝脸色分外阴沉,抱着女人的腰,陪笑道:“谭总,实在不好意思,我真是对不住了各位,我夫人管我管的紧,追我追这里来了,我这就送她回去。”
柯明朝说着就要半强迫半抱的把女人往外带,没走几步,拼命挣扎的女人突然甩了他一个巴掌——
“柯明朝,你是个混蛋!谁他妈要走,要滚你自己滚!”
全场寂静。
女人脱了挟制,恶狠狠地瞪了柯明朝一眼,又转头看向秦欢,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厌恶。
她指着秦欢,一个字一个字地骂:
“臭小三!婊子养的,我当年跟没跟你说过,要让我再发现你们在一起,我跟你们鱼死网破!奸夫淫妇,一群不要脸的混蛋!你们都是帮凶!”
她拿了一个杯子,朝着秦欢砸去。
谭其远挡掉了杯子,只静静地问着发疯的女人:“柯总的妻子?”
幽深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又将目光转向柯明朝:“没想到柯总的妻子是这样的品性,今日谭某长见识了。柯总,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手下人的?”
柯明朝紧握着拳,在妻子即将又口出恶言时,突然呵斥:“够了!”
他紧紧扯着女人的手臂,语气阴沉:“咱们俩的事儿回家解决,你丢人丢的还不够吗?不想过了别乱搞事,民政局去一趟就能解决的事儿,何必这么糟践别人又糟践自己。”
柯明朝说完,摆出一副温和的笑,对谭其远点了点头:
“今天让谭总看笑话了,招待不周,改日再请谭总赏脸。”
他转身朝着门外走,谭其远叫住他:
“柯总,不必向我道歉,这里受委屈的另有其人。”
他站在秦欢身后,双手放在她肩膀,一副撑腰的架势。
柯明朝的脸色一变,迅速明白了什么,郑重地对秦欢说:
“秦欢,我替我老婆向你说声对不起,等她清醒了,我让她向你亲自赔礼道歉。”
“你放屁!”柯夫人一听炸了毛,“你让我向这个贱人道歉?你就是向着她,亏我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们真断了,还让她在柯乐继续干,你别走……”
柯明朝已经冷着脸离开了包厢。
柯夫人恨恨,踩着一双高跟紧随其上。
包厢里的其他人,方文、柯乐的何总……眼看着情势不对,都一一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去。
谭其远拉开椅子,坐在秦欢边上,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脸上清晰的五个红指印,又看到她湿润的发。
谭其远慢慢给她擦着头发,一边问:“疼吗?”
秦欢忽然扬起了头,眼中的泪慢慢流回眼眶。
摸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她抽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回答谭其远的问题。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秦欢像是突然意识到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于是她看着他,问:“你怎么不走?”
他说:“和你一起。”
秦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你没听到柯夫人说的?我和柯明朝有一腿,你还来追我。”
秦欢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老师,谭其远,别给我加上任何滤镜。”
“老师,你为什么总是在演戏呢?”
秦欢愣了下,谭其远继续说:“我不信那个女人的话,老师,你看不上柯明朝的。”tຊ
“为什么?他是我的老板,他能给我很多资源,我为什么会看不上他?”
“因为他已婚。”
谭其远淡淡地提起往事:
“上高中的时候,隔壁班的舞蹈老师和我们副校长搞在一起,挤走了原配,那段时间,每个人虽然不齿他们的行为,可老师们和他们都是正常交流。只有老师你不一样,你路上碰到他们都当没看见。”
秦欢讶然,怔愣了很久。
“你还记得那么远的事。”
谭其远捧着她的脸,轻轻说:“下次别这样了,白白被人家欺负,会有人很心疼的。”
秦欢有些不习惯的挣脱开他的手,她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
“老师,你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你还不回去的巴掌,有人会替你还。”
“不用,”吐出一口烟雾,秦欢说:“你不用做任何事。”
“为什么?”谭其远笑着问她,一种无力感却慢慢涌了上来,总是这样,秦欢总是拒绝他的好意。
“这不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秦欢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某处,淡淡道:“明明是男人的问题,人们却总是会把矛盾转移到两个女人身上,男人又彻底隐身。
“这是男人应该解决的事,不应当只指望女人处理。
“今天的事情不是我和柯夫人之间的问题,而是他们夫妻间的问题,是柯总应该解决的问题。
“你要找反击的对象,也应该找对人。”
况且,她始终认为柯夫人是个可怜人。
陪丈夫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最终却只得到一个厌恶自己,在外寻花问柳的男人。
柯明朝的确有第三者,且与第三者如胶似漆。
秦欢与柯明朝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但她同时是柯明朝敷衍夫人的障眼法。
她从中得到好处,比如第一次真正当一名制片人,就是柯明朝下放的权力。
她一边承受着柯夫人的愤怒,一边享受到了柯明朝给予的资源,却不觉得自得,只是为那个女人感到可悲。
但秦欢要告诉她真相吗?
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