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臾刚吃两口,就听见谢鹤逸问:“初四我要回北京,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一时之间,孟臾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从前谢晚虞还在世时,几乎每年春节都会带着她走亲访友,俨然一副当成自家女孩儿教养的样子。谢鹤逸的父母大约只当是老太太怜贫惜弱,何况这么多年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该处出感情来了,但这几年,谢鹤逸再也没让她去过。
今年是怎么了?突然间旧事重提,用的竟然还是问句。
谢鹤逸真想做成的事,何时见他问过对方的意见?
孟臾停住筷子,抬眸问:“……一定要去吗?”
她的抗拒表现得如此明显,谢鹤逸怎么可能不懂,但他没勉强,只是淡淡道:“不想去就不去吧。”
孟臾不作声,算是默认。
她见他收回视线,敛眉低目,看不出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六、四玉糕
谢鹤逸去北京后,孟臾便立刻离开谢园,回到学校宿舍住。
她也终于找到机会单独约见梁颂年,当着他的面关掉手机后,两人站在空旷无人的学校操场露天阶梯。
寒风扫过,吹得不远处网球场边的广告牌猎猎作响。
孟臾抬手将鬓边垂落的碎发拢回耳后。
这几天冷静下来,孟臾通盘考虑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梁颂年在日内瓦当交换学者那一年,遇到了她妈妈闵筱柔,并且发现他们存在关系网的共同交集,这才起了要给自己传话的念头。
无数匪夷所思的际遇往往都是由巧合拉开序幕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梁颂年的讲述和她的猜测基本差不多。
闵筱柔现任男朋友是梁颂年在国外的亲戚,他们聚餐时,说起喜欢的女生,他翻出孟臾的照片给大家看,在这样的机缘之下,闵筱柔才知道原来孟臾改了名字。
孟臾攥紧那枚月牙儿形状的胸针,上下打量梁颂年一眼,很平静地问:“你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你做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吧?”
梁颂年满脸郑重地点头,搞不好即将到手的博士学位也拿不到,甚至还要坐牢。
孟臾神色波澜不惊:“今天的事我会当没发生过,你也最好全都忘掉。以后我们再见面一切照旧。”
梁颂年知道孟臾是在替自己打算,自然无不应允。
静了下,孟臾没忍住,还是问了句,“既然你知道风险,为什么还要帮她?”
梁颂年望着她,“我不是帮她,是想帮你。”
孟臾无言以对。
小年夜的凌晨,孟臾接到谢鹤逸的电话。
她没有睡前关机的习惯,即便有时会被骚扰电话吵醒,但如果不小心错过谢鹤逸的来电,又不知要生出什么风波。
那会儿她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不过是勉强撑着精神应付他。
大概是喝了酒,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带着深夜惯有的散漫和疲惫,一字一句摩挲着她的耳道:“睡了吗?”
孟臾轻声“嗯”了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谢鹤逸和父母不同姓,且据她长久以来的观察,他们之间像是有隔阂的样子,每次从北京回来,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尤其逢年过节,一堆亲戚相聚的场合,即便他永远都是被高高捧起的那个人,孟臾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极端厌倦。
高门世家里的杀气总是要比和气多些,孝子贤孙层层叠叠得数不清,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机锋,是真是假也分不出,想想都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