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染看他一眼,那绷着的脸色,蓄势待发的气息,让她想笑。
“真的是治脑瘫的,脑瘫儿可不少,治好这个跟救命没啥区别。”顾染嘴角抽了抽:“况且有些人不脑瘫急什么?”
裴砚本来已经散了气,听她这样打趣,面色又沉了一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人玩笑,可真是乐观。”
都要无家可归,到处流浪了。
“不然我要怎么样,哭吗?我才不哭,到死的那一刻都不哭,既然现在好好活着,我就要开心。”顾染将那一株药材抖了抖,放到背篓里,拍拍手:“往西北五里,走。”
裴砚在原地顿了顿,这才迈开脚步。
这样坚韧的顾染,哪里像是曾经那个娇生惯养,无所事事的傅小姐?
跟着她这样翻山越岭找药材,他才知道,这段时间她每天上山采药有多辛苦,比他打铁还累,她用挣来的银子,也给他改善生活。
下午过去一半,顾染一屁股坐下来,从背篓里拿出那个包裹着煎饼的布囊,取出一个递给裴砚,然后自己低头吃了起来,吃几口,喝一口水,浑身的力气在复苏。
裴砚也接过来就吃,吃到最后顾染把水递给他,裴砚喝了一大口,顿时清心凉透。
治疗脑瘫,需要十几味药材,顾染算了一下距离,今天太阳下山,应该可以找全的。
她加快了脚步,早点找完,早点回去做饭吃,她还要和陆云染商量那件重要的事情呢。
陆云染将里正的话都听了进去,想必现在一定坐立不安。
裴砚没什么意见,他人高腿长,她走得再快,在他的眼里也只是一般速度,不过顾染这样赶起来,找全药材的时间提前了小半个时辰。
到河边,两天没有取的鱼篓子里进了不少虾米,差不多一斤的量还有三条大一点的鱼,最大的有两斤多,最小的半斤,收获满满。
今天上山又采了一把野葱,做成一道野葱虾米汤,鲜美死人了。
“以后两三天取一次,就差不多了。”顾染说。
今晚的菜,一道豇豆肉末,一道红烧鲤鱼,一道野葱虾米汤,满足地吃了一顿,将屋子里收拾了,顾染道:“来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好好看这个村子,我出去逛逛。”
料想裴砚也不会跟出来,顾染跟他交代了一下。
裴砚又在院子里捣鼓,好像在用剩下的那些木板做碗柜。
顾染知道陆云染的家在哪里,不过她还是先现在村子里逛了一会,算是饭后散步,有助消化。
这一次,那些村民倒不像原来路上碰到她那样,说些风言风语,看来是汪家两个崽子生的口舌是非病起到了震慑作用。
不过,等到那件事带来的恐怖效果逐渐消散,这些人肯定又要开始放肆猖獗,古代社会对未婚同居恶意很大,哪怕她和裴砚之间清清白白,但这些人是不会信的,说不定哪天她走在路上就要被人扔鸡蛋,砸石头,麻烦多得很。
里正今天给她提的这个醒,是对的。
这个村子很大,流放的人就占了一半,多半是在人家院子里寻个屋子住,成为村户的劳力,得到地基的少之又少,本来流放就是生死由天,一切看个人的造化,体力弱一些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裴砚和陆云染这样的高门待遇好一点,然而这样的又有几个?
她想要拿到一块地基,一个院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顾染又绕了回去,到了陆云染家门口,停下来。
陆云染家的这一处院子,比裴砚的宽敞一小半,除了厨房,还有一个客厅,四个房间,圈里空着,但那圈也是完整的,院子里还放着两盆花。
女眷多少有点私物,所以母女俩能买得起更大一些的,如果这个院子属于她,实在是太美好了。
“今晚咋了,针脚都歪了,咋跟人交差。”
顾染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责骂:“你非要跟那丫头比,浪费了不少银子,现在干活越来越不用心,咱娘俩是时候才能去镇子上盖房子,这里贫瘠,要买什么都没有,活着真是糟心,因为你爹的罪过——”
说话的人在气恼,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娘,我也就这一次失误嘛,改过来就是了,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陆云染也不高兴地道。
她实在是烦心得很,想到裴砚很可能和顾染成亲,就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得味儿。
可是现在如果她去找裴砚,裴砚未必会给她好脸色看,定安哥哥从来都冷冰冰的,她在他面前得小心翼翼。
而且她要怎么说,才能不触霉头,也没个注意。
总之,她就是不希望他们成亲。
看到门口的顾染,陆云染眼睛一亮,她正愁没有机会单独和顾染聊聊呢,这事儿和顾染说最好,只要她愿意滚出定安哥哥的院子,一切不就解决了?
“娘,我去上个茅厕。”
陆云染走了出来。
“我正要找你,你到我家门口晃,不会是要我成全你和定安哥哥吧。”
原来陆云染是这样看待她的,顾染一阵无语。
“你说反了。”
陆云染一噎:“什么意思?”
顾染转移到一棵树下,这里几乎没有人经过,可以放心谈事情。
“里正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我就不过多赘述。”顾染一开口,陆云染的脸顿时一阵燥红。
“你是说我偷听?”
顾染眉梢一挑,颇为好笑道:“难道不是你不打自招?”
陆云染知道着了她的道,脸色变了变,不过一想她就偷听了咋的?这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野女人还能将她怎么样不成?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是怎么想的,清清楚楚摆出来,不过前提我得告诫你,定安哥哥只能是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放心好了。”顾染似乎是安慰的口吻,倒是让陆云染一愣,她盯着顾染,可是却没有发现丝毫虚假的感觉。
这个野女人,是当真不稀罕定安哥哥?她不信。
“我可以离开裴砚的这一处院子,不过我总得有个去处,你也知道地基和院子难买,放眼十里八村,都找不到一个住处。”
陆云染顿时有了猜测:“你是说?”
“把院子卖给我,你和你的定安哥哥在一起,爱成亲还是怎么样随便你们,名正言顺的,至少不会面临像我这样的处境。”
她听到有人说她抢了陆云染的相好,不要脸。
其实,她要的,不过是生存下去,活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