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笙心中不甘愤懑交错,眼下她自身都难保,此趟若被撵出王府,不仅难堪,要想再进来难如登天,看着燕今垂下眼睑,清冷着面孔无动于衷地吹了吹茶盏里的清烟,她把心一横,倏地推开纠缠的小枝,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个狗奴才,竟敢造谣生事,若不是王妃嫂嫂睿智明察,我还被你蒙在鼓励,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却要陷我于不义,今日这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小枝的脸上还挂着泪,表情却傻了,被秋乐拖了一路也嚎了一路,很快便没了声。
林笙笙不敢看门外,心中又惊又怕,这山里出来的恶妇,堪比凶神恶煞。
“王妃嫂嫂,是笙笙愚昧无知错信了这欺上瞒下的贱奴,误会了嫂嫂的清名,笙笙给嫂嫂请罪,还望嫂嫂莫要怪罪妹妹年少无知。”
一句不痛不痒的年少无知就想不了了之?
燕今实在地笑了,被逗的,“我若不肯呢?”
林笙笙哽咽一声,眼泪跟金豆子似的不要钱往下掉,“小枝是我的人,她犯了错,就是我做主子的教导无方,笙笙责无旁贷,若是王妃嫂嫂不肯原谅,那笙笙只有以死谢罪。”
她就不信她当头撞死在萧老夫人的厅内,她还能坐视不理。
林笙笙破釜沉舟吸上一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她咬咬牙,硬着头皮往梁柱上冲了过去。
萧老夫人见她动真格,慌忙喊道,“龚嬷嬷,快拦住她。”
龚嬷嬷刚要上前,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失了稳头往前一扑,就是这么巧,扑在了冲出去的林笙笙背上,这一推,力道不小,林笙笙原本掐了力道的冲击力被突如其来助力一把,直接撞的昏死了过去。
在场的除了燕今,剩下的全都炸锅了。
“快,快去请大夫。”
正好秋乐从外头回来,燕今讪讪开口道,“龚嬷嬷,秋乐有力气,这等粗糙活就让秋乐来吧。”
龚嬷嬷回头看了一眼萧老夫人,后者没有说话,她便了然地退了开,看着秋乐轻松地提拎起和她差不多身形的林笙笙往外走去,后头跟着一众急坏了的丫鬟嬷嬷。
厅内没了闲杂人,萧老夫人才沉声道,“笙笙从小娇惯了些,性子难免跋扈,但心还是好的,既然她都以死明志了,此事当是那贱婢一手撺掇的,如今她受了伤理当好生养着,出府之事便先不提了。”
燕今放下茶盏,笑了笑,“全听母亲安排。”
立身要高一步,处事需退一步,她既然已经敲过山,震过虎便够了。
萧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转着手中佛珠,很是自然地转了话头,“我听闻你不想搬去东院?莫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芥蒂?”
“母亲误会了,王爷忠勇,行的皆是为国为民之举,媳妇敬慕犹恐不及,怎会心生芥蒂,不去东院,全然因为习惯了偏院的清幽,待王爷凯旋,媳妇自当在跟前好生伺候。”
“如此甚好,我让龚嬷嬷挑选了几个利落的丫头给你,你回头看看,怎么去留看着安排。”
燕今躬身行礼,“谢过母亲。”
看着萧老夫人离去,她这才直起身子吁了口气。
棉里针,根根利。
这萧老夫人看似清心淡薄,抛的却全是送命题。
松快了一下腿脚,刚转身就看到去而复返的秋乐等在门口,一脸微妙地看着她。
燕今权当没看见,问道,“那丫鬟呢?”
“叫了人牙子发卖了。”
她点点头,“林笙笙呢?”
“只是昏了死不了,头上顶了一个大包,大夫说没个两三天醒不过来。”
燕今笑笑,“现在好了,总算有个名正言顺的好理由赖着不走了。”
她看了一眼秋乐,好奇道,“你们王爷对这表姑娘到底有没有想法?”
瞧她笑的眉眼弯弯,一脸狡黠,秋乐背脊一挺,毫不犹豫道,“没有。”
“无趣,府里冷清,你家主子的东院不接地气,要沾些女儿香才有人味儿。”
“娘娘,王爷不是那等声色犬马的纨绔之辈。”
“是是是,你家王爷玉洁冰清,情深意重,凡夫俗子入不了他的法眼。”
情深意重?这话是王妃知道些什么?
秋乐不说了,王妃的坑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崴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偏院,东院的刘嬷嬷领着十余个丫鬟婆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她这小地方,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变得有些拥挤。
刘嬷嬷上前行礼过后便指着身后的丫鬟嬷嬷道,“王妃,这些都是老奴精挑细选过的奴才,您看是全留着还是挑几个可心的?”
燕今绕过去看了一圈,个个倒都是板正的,但至于可谁的心就两说了。
“刘嬷嬷,我就要这一个。”
纤指一抬,对上站在最后排靠边的一个小丫头。
刘嬷嬷眉头微蹙,这么多模样儿俏丽,白净爽利的丫头不要,王妃怎么捡了个最黑最不起眼的小丫头。
如果不是和大厨房的陈嬷嬷有几分交情,断然不会将她这看着都磕碜的侄女儿塞进来,妥妥以为就充个人数,居然被王妃点中了。
“娘娘,要不您再多挑几个?”
“不用了,我就要这一个在房里伺候的,洒扫的嬷嬷您看着捡两个麻利的,其他的人都回去吧。”
刘嬷嬷只好点头,一大票人被带离,院子瞬间清爽了许多,燕今看向瘦的麻杆儿似的小丫头,笑道,“叫什么名儿?”
“回王妃,奴婢白英。”
“不要紧张,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会做饭吧?”
白英拘谨地点了点头。
“那今后就在院里开小灶,你来掌勺。”
白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有些惊奇,随即立刻垂了脑袋,惶恐点头。
进了屋,秋乐就忍不住问了,“娘娘,你为何挑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放在身边,看她那胳膊跟竹竿儿似的,能干什么事?”
“我又不是找人干苦力,要那么大力气干啥?”燕今捡了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甜的双眼弯成月牙,“今儿个进院子里的丫头个个光鲜体面,都是花了心思的,只有白英虽然看起来整齐,但发髻杂乱,衣裙粗糙,双手厚茧,显然她并不在行收拾自己或者是没有时间收拾,不论哪一个,说明她务实能吃苦,我房内不需要花瓶,更不需要别有用心的花瓶。”
燕今又捡了一颗蜜饯塞进秋乐微张的嘴内,笑的通透又清明。
秋乐哑然,王妃心如明镜,静安轩内的滴水不漏丝毫不妨碍她早就察觉萧老夫人的沉浮。
“您就不怕我也是老夫人的人吗?”
燕今掬起腮帮子,懒洋洋地看着她,“那你是吗?”
秋乐被这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起寒毛,她被三言两语打的差点半身不遂在前,林笙笙撞柱装死才躲过一劫在后,她家这位王妃娘娘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牲畜无害。
“娘娘,宫里来圣旨了。”白英站在门口恭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