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一上保姆车就戴上墨镜,靠在车座后佯装睡觉。
过了会儿,贾元用手背推了推她的胳膊。
盛意扶着墨镜,低头看了几秒才认清楚是纸巾。
她咬咬牙,忍着:“我没哭。”
贾元轻叹口气:“给你擦鼻涕的。”
说完他扭头过去,假装不看盛意。
盛意这才用纸巾擦眼泪擤鼻涕。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绕出第一个独栋别墅区。
玉柳别墅区当年建成时就一栋难求,不止内部环境好,地理位置也好。
位于城市烟火之中,闹中取静,如隐深山。
盛意住的那栋是整个别墅区的楼王位置,贾元查过业主,查不出身份。
当年和盛意签约的时候,贾元就知道这丫头来头不小。
他那时刚从一线明星助理转经纪,手上有点资源,不少小艺人想跟他。
盛意在一票新人里颜值是最出众的,也是贾元的顶头上司最优待的。
圈里不缺漂亮的,每年的美女层出不穷,但贾元的顶头上司比他还要人精,怎么会只因为长得好看就对盛意高看一眼。
现在富二代勇闯娱乐圈的不少,这姑娘背景不简单。
贾元主动向上司要了盛意。
盛意的第一部电影资源就是贾元给的,电影《侠影迷踪》里的一个女三号配角:
武力值强大的反派。
导演要求很高,需要提前培训打戏,至少三个月。
贾元也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娇气,身上吃的用的都是顶尖,训练的时候倒是没少下苦功夫。
别的女演员还会跟武术指导撒个娇,偶尔偷下懒。
盛意不仅没偷过懒,对于一些关键性镜头,还反复要求重拍。
吊威亚吊的腰上手臂上没一块好皮肤。
从三四米的树枝上摔下来,脚踝骨折了,打着钢板也要上。
这样的性格实在不像千金大小姐,倒像是哪个土豪的情人。
《侠影迷踪》爆得很快,成为当年暑假档的票房冠军,盛意饰演的那个白切黑反派也成功成为电影史上最受观众心疼的反派之一。
可那部戏以后,贾元的上司就下了通知,以后这种折腾人的打戏就不要给盛意接了,小姑娘拍完这部戏,一身毛病,休养了一个半月才把身体养回来。
贾元先开始还以为盛意是被公司老板包了,公司里最顶级的资源老板都是优先让盛意选。
直到某次活动结束,一辆帕加尼风神来接她。
那辆跑车全球限量,有价无市,不是他们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板能买得起的。
贾元没看清车里坐的是谁,单看盛意的神情也能分辨得出,车里的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包括今天接盛意从玉柳别墅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把保姆车停在院子门口。
盛意一出来,贾元就看见了她手上那枚鸽子血。
当时叶嘉去秀展上,那枚鸽子血作为压轴重磅,被神秘买家拍下。
三四个亿的红宝石就这么被打磨成戒指,轻巧地戴在盛意手上。
贾元看她平复了呼吸,才小心翼翼开口问:
“又和金主吵架了?”
事实上他更多的是腹诽,哪有情人敢给金主脸色看的。
她倒好,箱子一拉,人就跑了。
盛意摇头:“分开了。”
贾元瞥了眼她手上的戒指:“收了人家的戒指还分开?”
盛意立刻褪下戒指,放进一个小的口红包里:
“忘了,找机会要退给他的。”
说实话,贾元是不太信的。
签这小姑娘的第二年,他就见过一次这样的场景。
盛意半夜提着箱子跑了出来,没过两天又喜笑颜开地被接了回去。
贾元试探问:“你搬出来,你背后大佬..是什么态度啊?”
盛意推了推墨镜:
“就你现在看到的态度咯,放我离开。”
贾元又问:“他以后不会找我要人吧?”
“不会。”盛意摇头:“他基本不会哄我,更别提吃回头草了。”
盛意的脸大半都被墨镜挡了,贾元看不清盛意的神色,但还是没想明白。
盛意被包养至少也有五年了,养只猫都得有感情了,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他还指望着今年凭借盛意的业绩,向公司董事要股份,盛意没了后台,资源肯定会降级,无疑对他升职也有坏处。
贾元继续问:“分都分了,你还不能说他是谁?”
盛意看着打在窗面上的雨珠,摇头:
“不能,我被他包养之前就说好了,不公开。”
算起来。
盛意十五岁搬进陈家,到今年是第十年,也是陈最包养她的第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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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盛意是不同意被陈最包养的。
陈最在学校很惹眼,国际学校同层次圈子里的纨绔子弟,年纪和他相仿,却已经是历尽千帆,私生活很乱。
陈最对包养这种事儿看得也开,之前被Monna挤兑帆布包之后,他就给盛意买了一批包和衣服,高高在上又轻飘飘地告诉她:
“与其在学校忍气吞声不如跟我,我包你啊。”
盛意拒绝得超大声:“我不要!!”
那些奢侈品她一件也没用,当天晚上就把所有东西扔回了陈最住的别墅的一楼健身室。
陈最觉得让盛意破防是件好玩的事情。
她越生气,他就越想惹。
有事没事儿就用这句“我包你啊”“跟我呗”这种话去招惹她。
陈大少爷偶尔在学校里和她走近一两次,也为盛意省去了不少麻烦,渐渐地她也不再反感陈最。
陈最私下时不时也会大发慈悲,在考试前辅导辅导盛意的功课。
又或者盛意利用课余时间偷偷当练习生下课晚了,他还会带着司机专程绕路去接她。
最后回到家,再颐指气使地使唤盛意给他做顿饭当报酬。
陈最那个圈子的纨绔,生来什么都有的,做什么都是一副傲慢又高高在上的样子。
举手投足间都会划分出一条明确清晰的等级线,如果达不到他们的标准,就会被排斥在外。
表面上又是一副文质彬彬,谦和有礼。
实际蔑视又冷漠。
盛意只把陈最偶尔对她的善意当成怜悯,就像是对街边流浪小猫小狗的施舍。
她不是没见过陈最玩的那帮公子哥带着各类型女人在家里开趴,他们年纪不算大,玩得花样很多。
陈最不像同龄男生那样过火,他永远在人群的最中心,懒散地坐在那里,偶尔低头,就有人主动靠过去给他点烟。
他似乎是无意识地总与人保持距离,又在谈天说地间,用那双深情眼专注地看人,让对方轻易沦陷。
陈瑾升很不喜欢陈最和盛意走近,私下提点过陈最好几次。
他们始终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以后的社会地位更犹如云泥。
陈最嘴上满口答应,私下还是辅导她考试,舞蹈课下课也照接不误。
盛意从青岩镇被接出来后,已经很久没得到别人的偏爱和纵容,所以陈最这样施舍一点,她多少是有些动心的。
真正喜欢上陈最还是他成人礼生日那天。
国际部学生玩的很开,故作老成的少年们很小就有打造交际圈的意识。
这中间总有几个豪门阔少被捧着。
这次虽然是陈最的生日会主场。
但为首的还有和陈家实力差不多的方家少爷,方曦源。
方曦源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看陈最家里养的那个“小天仙”。
什么妹妹,能让陈最抛开他的接风局,亲自去接她下课?
“陈最,听说陈叔叔最近新收了个小玩物,长得可比之前的小女孩带劲儿多了,把她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呗?”
周围的公子哥觉得新奇,也开始起哄:
“我听我爸说,陈叔叔投了不少钱呢,才刚满十六吧?是个大美人坯子。”
方曦源眯着眼睛打量陈最的表情: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陈大少亲自去接姑娘下课的?上个月我回国的接风宴,他酒都没喝完就跑了。”
“还有这回事儿?”旁边起哄的人更好奇了:“那还不赶紧叫过来让我们看看,过过眼瘾也成啊。”
陈最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这帮起哄的狐朋狗友,摇头拒绝:
“她还没长开,不是你们的菜。”
他话刚说完没几秒,周围的口哨声和起哄声就开始此起彼伏。
陈最顺着方曦源极为赤裸的眼神看过去,盛意穿着件无袖露肩黑色小礼服,端着一碗面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周围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像在欣赏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品。
“你来做什么?”
陈最蹙眉叩了叩手边的桌面,示意她把长寿面放到桌上。
盛意承受不住这么多猥琐色情的目光,下意识地低头拉开和陈最的距离:
“管家阿姨让我换上这件衣服,给你送长寿面祝寿。”
方曦源笑得不怀好意:“这件衣服穿你身上,果然别有味道啊妹妹。”
这件黑色礼服看似是长裙,实际在大腿部分做了高开叉处理。
走起路来,一双玉腿若隐若现。
盛意第一次穿这样的裙子,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管家阿姨说是少爷要求的。
直到看到方曦源这样的眼神,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此“少爷”非彼“少爷”。
肩膀微僵,她像受了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抬头看陈最。
两人视线相撞,陈最满眼不耐:“还不快回去把衣服换掉?”
方曦源和陈最同龄,世家难免会拿两人做比较。
陈最不论做人做事都高出方曦源一大截,他早就看事事八风不动闲庭信步的陈最不爽了。
一直苦于找不到什么事情让陈最破防。
现在好不容易发现盛意这个口子,方曦源怎么会轻易放过。
方曦源继续故意揶揄:
“哟,陈最这是生气了吗?看来这妹妹功夫不错。”
他对着泳池旁边的几个女人打趣:
“之前是谁跟我哭,说拿不下陈最的?这妹妹不就拿下了吗?”
陈最不动声色地压下眼底阴鸷暗涌的情绪,挑着嘴角懒懒回应方曦源:
“盛意什么都不懂,你别过火。”
方曦源不退反进,睨了陈最一眼:
“陈大少,听说你这妹妹是从江南小镇里接到北市的,纯天然的美人坯。”
方曦源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几步,上下打量盛意:
“真是便宜你了,高奢超前款,头部那几个大明星都抢不到的礼服。”
他眯着眼,伸手想去摸盛意的腰身。
“去你吗的!”
方曦源手还没伸过来,盛意就已经将桌上的那晚刚出锅的长寿面直接该到了他头上。
刚烧开的汤汁顺着方曦源的头发流进他的衣服里。
青菜面条全部粘在他的脸上。
方曦源被烫的风度尽失,嘶嚎着直接跳到旁边的泳池降温。
方曦源这种一直被众心捧月的少爷估计也没想到盛意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从泳池翻身,起身指着盛意破口大骂。
旁边的几个女人反应也很迅速,为了帮方曦源出头,拉着盛意的裙摆把人直接拽向泳池。
左右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陈最刚从方曦源身上回过神来,就看到盛意在泳池挣扎,她不会游泳。
“不听话的婊子是要吃点苦头的。”其中一个女人厉声骂道。
下一秒,一道身影更快地从她眼前闪过。
穿着深蓝色运动服的陈最直接扑进泳池里。
片刻后,陈最抱着被打湿的盛意走到池边,对着趴在白瓷砖上,下半身还留在水里方曦源又踹了一脚:
“老子的人你也敢动?”
陈最是直接对着方曦源的头踹的,这一脚踹的方曦源头昏眼花,连骂人的话都想不起来。
陈最示意旁边吓傻了的跟班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毯,将怀里的盛意盖得严严实实:
“既然泳池这么好玩,你们几个不如也下水陪方曦源好好玩个够?”
他笑着看着刚才那几个骂人的女人:
“顺便也好给他降降温,把他满脑子的废料洗洗干净。”
陈最笑得太玩味,旁边刚起哄骂人的那几个都愣住。
空气静了好几秒。
没人想到陈最会突然这样发火。
世家子弟最会权衡利弊,陈最怎么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拖油瓶去得罪方家?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下去陪那个废物?”陈最忽然收住刚才的笑,目光变得阴鸷。
在看到那几个闹事的一个接着一个跳下泳池后,他才抱着盛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