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君干涩地点头,强撑着不让自己太难堪。
可脑中已经一片空白。
之后婆婆交代了什么,她都不过耳一般,只是呆呆地应着声。
直到王秀云低头抿一口凉茶,若无其事地轻颔首道:“你下去吧。”
她才僵着身子,行尸走肉般离去。
待人走远了,大丫鬟长舒一口气,有些担忧道:“夫人,这么做不妥吧?被少爷知道了……”
“如何?”王秀云淡淡地瞥她一眼。
大丫鬟嬉笑着续上一杯热茶递过去:“夫人明知道,少爷是把这位放在心尖上疼的。真把人惹急了,可不伤了母子情分么?”
王秀云揉揉发痛的额角,叹道:“我有什么法子?戈儿跟大帅一样,都是直肠子,
心思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现今瞅着秦家软处的人多了,能不避讳着点么?”
大丫鬟了然点头,越是家大业大,越是虎狼环伺。
这点道理再浅显不过。
“抬几个不相干的进门,还能有障眼的,多少遮着正主些。你想我是为了谁呢?”
大丫鬟忙安慰道:“少爷何等聪慧,定然明白夫人的苦心。”
帅府荣光在外,殊不知也多亏了府内这个当家的女人。要不是她谨慎,早就被有心人落了把柄。
先前放任下面人对少夫人不敬,恐怕也是为了这层考虑。
“哎,只是苦了少奶奶,她是个有心性的,也不知扛不扛得住……”
“扛不住也得扛着。”
王秀云打开杯盖,碧玉般的叶片浮浮沉沉,飘洒出满室茶香。
有些事,她不方便明说。
大帅年纪已经大了,宋家和淮南那两位也远不如当年。这今后能主宰天下的,只能是他们这帮小辈。
天下啊,那可是万万人的天下,幅员几百万里的天下。
要做天下主,心里便只能有军工社稷,权柄大义!
为了稳住大局,娶谁做姨太,养多少小姐,又何足轻重?
儿女私情,在这种乱世,根本就不值一文。
王秀云喝口茶,抬头望着窗外青朗的天光,轻声道:“她早晚得明白,帅府的女人,什么担子都得挑在肩上。”
顾昭君浑浑噩噩地走在廊中,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秦戈要纳妾了。
如今西法盛行,无论枪炮军队,还是行政律法,都革除旧制,欣欣向荣。
唯独婚姻不是。
男人,谁不想妻妾成群?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庶女出身,怎么能去奢求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更何况如今嫁的还是秦府少帅。
这个男人,伟岸英挺,杀伐果断。回国伊始,北疆一役,大败戎狄,成为多少女子梦中的良配。
能娶她,也不过是形势所逼,无奈下策而已。
成亲日久,这男人对她忽冷忽热,完全称不上体贴,别说谈什么知心话,甚至一连几天也见不了一面......
可……
顾昭君脚步猛地停滞,捂着心口缓缓蹲下。
眼眶蓦地酸涩通红。
可她就是不想将他让与旁人!
那是她的夫啊!即使听闻他与顾雪曼或有私情,她也能逼着自己强硬起来,去夺去抢,哪怕当个悍妇,也分毫不让!
那顾雪曼是个嫡出的,但同她一样是商家女子。要容貌气度,她不遑多让,要物件钱财,她也可以学着经商。
胜算难料,未见分晓,她有何惧怕?
可万想不到,顾雪曼没回来,倒来了个宋青荷。
军府的女人。
要她拿什么去争?!
“呀,顾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模糊的视线中,突然闯进了一只锦绣鸳鸯戏双莲的女鞋。
顾昭君眸光一沉,硬逼着自己将泪意忍下。
无论将来如何,她现在还是堂堂正正的少帅夫人,秦府后院的二当家,怎能任外人骑到头上!
她缓缓站起身,理理衣服,冲着来人笑道:“宋小姐见怪,少ʝʂց帅每每回府我就腰背酸疼,适才是真的忍不了,就停下歇会儿。”
眼见宋青荷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心里冷笑,又添上一句:“嗨,说这些没脸没皮的做什么,宋小姐是宋家的掌上明珠,哪能忍心让你嫁进如狼似虎的军家,受这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