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凌家的小少爷在医术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前几天刚回国,听说了云小姐的事情,就急急的赶来了。”
“他似乎同云小姐有一些渊源,坚持想要对云小姐的情况试一试。”
助理低垂着头,一板一眼的汇报。
潇潇雨幕中,沈西洲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站在楼下的凌然。
凌家的小少爷凌然,家里从商,自幼被圈里人称作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却在后来一个孤身学医,违背了家里的意思,却成为了享誉国外的天才医生。
早就听闻他为人心高气傲,年纪轻轻架子却不小,治病看人,富贵人家请他看病都要求着他。
这样自命不凡的人此时宁愿淋着雨也要坚持见云唯姝一面。
沈西洲静默的注视着楼下的人,是福也是祸,心里似乎有了预感。
如果他今天让凌然上楼,也许未来的日子里,云唯姝可能会选择这个人。
可是,云唯姝要是可以好起来,不在他身边又怎么样。
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附属品。
沉默了许久,沈西洲黑眸微动,压下了心底的不安,缓缓开口。
“请他上来吧。”
凌然自楼梯上缓缓上来的时候,没有多余分给沈西洲一个眼神。
见门推开,云唯姝怏怏的看过去,面颊瘦的凹陷,无力的手指头都不想动。
凌然漠然的表情一动,眼里划过了诧异与心疼。
“不是只是说影响智力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语气不善的质问沈西洲。
“医生说给她吃的药都是临床试验阶段,副作用很大。”
“你......可以治好她吗?”
沈西洲小心翼翼的问。
凌然冷冷的刮了他一眼,声音生冷,“出去。”
沈西洲沉默了一秒,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凌然的助理拿出了小型的医疗机械,精密的仪器细致的扫描过云唯姝。
直至傍晚的时候,凌然才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脑部淤血还很严重,未来可能会压迫到视网膜神经导致失明。”
“那些药是可以刺激她,但是也会让她彻底变成精神病。”
“我要带她走。”
透过冷锐的镜片,凌然直直的盯着沈西洲。
“......去哪里。”
沈西洲干哑着嗓子,艰涩的问。
“m国,那里的一些技术比这里先进。”
沈西洲动了动唇,“你可以治好她吗?”
凌然沉默了一瞬,“只能说我可以做到让她的病情不继续恶化下去,保住她的命。”
沈西洲无力的苦笑几声,“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凌然不屑的嗤笑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会放心把她交给一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
凌然像是听到了笑话,冷笑了几声,“她喜欢你,也和你的交集多了去了,你让她过的好吗?”
沈西洲面对他尖利的质问,哑然。
凌然说的没有错,如果不是他,云唯姝不会变成这样。
“你可以每一个月去看她一次,确保她的安全。”
“当然,如果你小肚鸡肠实在半夜怕鬼敲门,你也可以找人盯着我。”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懦弱又胆小。”
凌然语气蔑视,似乎都不屑于多看沈西洲一眼。
晚上,沈西洲依旧准时给她讲睡前故事。
“小男孩被治好了,可是他永远的忘记了那个小女孩。”
故事讲完的时候,云唯姝揉了揉眼睛,困倦的看向沈西洲。
“好难过的故事啊。”
她细声埋怨。
“你这几天的故事都好难过。”
沈西洲缓缓注视着她,忐忑的问“你会像那个小男孩一样忘记我吗?”
“我每天都可以见到你,为什么还会忘记你?”
云唯姝疑惑的看他。
“那如果有一天,你见不到我怎么办”
“你会忘记我吗?”
沈西洲红着眼眶,害怕的问。
“不会啊,你每天给我买糖,还送给我娃娃,我不会忘记你的。”
云唯姝缓缓伸出一个手指头,“我们可以拉钩。”
沈西洲的心安定了些,他哽咽的嗯了一声,和她拉了钩。
讨厌他恨他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忘记他。
......
凌然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他就带着云唯姝走了。
云唯姝的房间被搬空,木质的桌子上落上了薄薄的尘土。
沈西洲感觉自己的心也好像一并被搬空了。
空落落的疼。
他早就被沈氏集团卸了任,可是还有最后的转移手续没有处理完,需要留在国内一段时间。
沈西洲急着去国外,在云唯姝走之后,每天埋头处理着最后的事务。
像原来一样,日日工作在凌晨。
云唯姝制造的熏香早就用完了,沈西洲找了好多人钻研熏香的配方。
调出来的香却总是差了几分。
可能最后差的那一料是真心,旁人是调不出来的。
入秋之后冷的很,沈西洲凌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女孩从早点铺里出来,怀里捂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没走几步,笑吟吟的递给男生。
他微怔,想起云唯姝搬来的第一年,又一次他因为应酬第二天起晚了。
那段时间他肠胃炎闹的厉害,但是上午有会,就急匆匆的去公司了。
云唯姝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沈西洲诧异的看着她气喘吁吁的从大衣中拿出保温盒。
甜滋滋的冲他说“小叔,我给你带了早饭。”
公司离家里很远,沈西洲其实想说,助理已经给他买了。
可是看着小姑娘被冻红的脸,心却软了,接过了她手里的早餐。
自此,沈西洲每早起来,桌角上总有那个熟悉的保温盒,还有她温温柔柔的一句提醒“小叔,记得吃早饭哦。”
他也不怎么喜欢过节。
团团圆圆的中秋节他更不喜欢。
热闹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从小他就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可是第一年的中秋节,云唯姝准备了好久。
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十二点已经过了,佣人都睡了,房子里都静悄悄的。
沈西洲习惯了这样的冷冷的静谧,却在那一天推开门,看到了餐桌上亮着的灯。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等着他了,心弦微动,他抬眼看过去。
中间的月饼形状的蛋糕被小姑娘细致的用防尘网笼住,而她困的趴在桌子上睡的没了意识,傻兮兮的还流着口水。
听到门响时,云唯姝一个激灵站起来,大脑还没来的及清醒,就对着玄关处的他笑吟吟道,“小叔!”
“中秋节快乐!”
没有人告诉她,她却牢牢的把他记在了心底。
“我不过中秋节。”
沈西洲淡漠的看着她。
他的家人早都死了。
云唯姝点蜡烛的手没停,只是轻轻侧头问他,“那你想过吗?”
他愣住。
没人问过他想不想,只会都说他能不能。
蜡烛吹灭的时候,沈西洲缓缓睁开眼,对上了云唯姝含笑的眼。
她递过来一块桂花糕,银白精致。
“吃了桂花糕我们就可以岁岁团圆哦!”
他本来是不会理这些形式的,那晚却鬼使神差的接过了。
那是她亲手做的,独特的味道他现在都记得清楚。
“小叔,你说没有人陪你过节。”
她紧张的呼出一口气,眨巴着亮晶晶的眼,问的虔诚,“那我以后可以陪你吗?”
安静的夜晚,沈西洲最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沈西洲买了酒,窝在了云唯姝的房间里,又一次拿出了云唯姝的那封信。
无尽的忏悔在胸口处郁结,压的他日日夜夜喘不过气来。
从小有人教他琴棋书画,教他左右逢源。
教他如何在风云莫测的商场上运筹帷幄。
教他如何在剑拔弩张的谈判桌上步步紧逼。
却始终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认清自己的心,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爱。
而现在,他才突然发现他原来早就习惯了生活里有云唯姝的存在,也习惯了每晚等他回来亮着的那盏灯。
酩酊大醉的时候,他恍惚间似乎又一次看到了想起了中秋节的时候云唯姝那句小心翼翼的试探。
吃桂花糕的时候,云唯姝紧张的问他,“小叔,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见过?”
他当时说没有。
可是其实他记得云唯姝。
在接她回沈家的时候,沈西洲为了更好的了解小姑娘,找人查了她的过去。
简历翻开的第一眼就是一张照片。
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笑的青涩,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奖杯。
只是一眼,他就想起了她。
沈西洲想,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所以车里他感受到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偷看时,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知道圈子里的有色眼镜,害怕云唯姝去他的生日宴会被那群所谓的名媛小姐欺负,所以他不让云唯姝去,留在房间里总比受委屈强。
可是,宴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在楼上孤孤单单的会不会感觉到委屈。
她自尊心那么强,就算是不开心也会憋在肚子里,不肯说出来一个字。
沈西洲想起每次一起吃饭时,云唯姝总是钟情于角落里的那份蓝莓味的提拉米苏,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捣鼓了半天做的也是蓝莓羹。
他猜,云唯姝喜欢蓝莓。
所以沈西洲临时请了个善做蛋糕的糕点师,做了一份小巧的蓝莓蛋糕送到了她的房间。
在公司谈合作的时候,合作方派出一个张扬漂亮的女人对他若有若无的暗示。
白易调侃他,“欸我说沈总,人家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大冬天把f国夏季限定的高定短裙都穿上了,还不动心啊?”
沈西洲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云唯姝住进来这么长时间,他都没给她买过衣服,来来去去身上还是那几件。
他一个大男人,买都买下了,却突然想起云唯姝也是个大女孩了,不好意思送,干脆就借李妈的名义送出去。
滑雪从夏天拖在冬天,是想等云唯姝考试完,一起带她去。
退烧睁开眼看到云唯姝的那一刻,他其实是开心的。
他害怕两个人悬殊的年龄差,更害怕小叔和侄女这层微妙的关系。
他总是以云唯姝小为借口,不敢承认自己的动心。
凌然说的没错,他就是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