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恼恨地丢下桌案上的书卷,踱步到窗边,身后却是有人行礼轻柔地说着:“大爷,厨里送了醒酒汤来。”
他正要呵斥不懂规矩,不知道自己吩咐了谁也不许进来吗,却陡然想起这把声音来,是那个通文识字的丫头柳依。
连忙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一身鹅黄色素面滚边短襦石榴裙的少女正捧着醒酒汤,羞怯地望着自己。
“是你呀,过来吧。”凌承远心中的烦闷扫掉了大半,脸色都柔和了下来,招招手让她过来。
柳依按捺着心中的欢喜,一步步过去,目光落在凌承远俊秀的脸上,更是噗通噗通心跳不停。
端了醒酒汤送过去时,凌承远正正好碰到了她的手,却不肯松开,她脸上顿时红霞满天,低声道:“爷,你吃醉了。”
凌承远是醉了,却是醉倒在了少女羞怯娇艳的模样里,嘴里忍不住问道:“你是凌家的下人吗,怎么我从前未曾见过你?”
柳依听他这样问,却是眼眶微微泛红,低下头来咬着唇,难掩悲伤之色:“奴婢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中出了变故,不得已才卖身进了府里伺候,大爷从前是不曾见过奴婢的。”
听她说是好人家出身的,这才明白为何会通晓诗词,心里顿时更喜欢了几分,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细细问起她的身世来。
“竟然是柳通政的女儿,怪不得你瞧着不像是当丫头的,只是落到这步田地……”
凌承远啧啧感叹,柳都安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风流才子颇有才华,若不是胆大妄言惹怒了皇上,怎么也不会落到获罪抄家的下场,这样人家的女儿自然是清雅出众的!
他看着柳依温婉娇美的模样,心中是说不出的熨帖,握着她的手也是怎么都不肯撒开。
看着对面高老夫人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余老夫人没好气地说:“我就不信,你就不恼恨她!”
“当年凌家出了事,分家的时候她连脸皮都不要了,抱着孩子闹着要寻死,生生把这宅院和祭田都抢了去,咱们两房都被赶回了永宁,我记得那会子三叔在太原府打理庶务还未回来,玉绣又病着,她是半点不顾及,非要逼着分家搬出去。”
“这才过了多少年,你就忘了干净了?!”
高老夫人叹口气:“我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也就不必与她计较了,横竖现在已经分了家,难得再有来往。”
余老夫人冷笑:“你是个菩萨心肠,我可不是!”
“那会子长房已经不成了,我二房可是有不少铺面庄子,那都是我陪嫁带过来的银子置办的,到后来分家的时候,她黑了心非要让族里长辈把那些都算在公中,你二哥面皮薄,说她守寡带着孩子不容易,又说承远是宗子,逼着我让给她,我还怀着身子,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吞下去!”
“可怜我承起,一出生就过得捉襟见肘,还是在永宁族里那蹩窄的老房里,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
“就这些我一辈子也不能忘了!”
提起当年,高老夫人的心里更是滋味复杂,那时候也是三房和她最艰难的时候,她心里何尝不恼程老夫人,可是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毕竟凌家三房同气连枝,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玉绣的日后打算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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