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Nina喝了肖一云的咖啡,不知是否出于吃人嘴短的顾虑,她打量了眼前的女孩,然后悠悠开口。
“那我听你说说?”
肖一云收起自己先前的狗腿样,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精神面貌。
“我来的目的和上次一样,希望你可以考虑我们的产品。”
观察一下对面人的脸色,并未有明显的变化,肖一云接着道。
“上次来的那位威风凛凛的女士是我的领导,她是我们组的组长。而我,只是力泉公司小小市场部下小小一组的一个小小实习生。”
Nina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没有不耐烦,只是有些不解,面前女孩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是什么用意。
“如你所见,我人微言轻,今天过来如果能请动您这尊大佛,功劳也是我们组长的,我依旧是实习生。如果今天没能说服你,好像对我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影响。”
“那你的目的是……?”Nina配合的问。
“我上次回去后,补看了很多场你的直播,也去微博搜了你以前的很多资料,我有一点理解你为什么宁愿现在这样的处境,也不愿意接受任何商业行为的招揽。”
肖一云自顾自打开那杯没人喝的美式,小心翼翼的把吸管插进去,啜一小口,声音好似也被润湿,格外动听。
“我去别的平台看了,你前队友天天,他现在天天直播,也接各种广告,甚至将你们之前组合发行的歌曲商用。我觉得你现在如此排斥商业行为,和他有关?抱歉,我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外在因素,将自己困死在这困局里。”
Nina诧异于肖一云做的功课,她不觉得自己是多大的腕儿。这些时间也不是没有人接触过她,意欲谈合作,不过大多数人被她拒绝后都没有下文,更没有人会花心思去了解她的过去。
“你了解得还挺多。”
“Nina,我有朋友也是做主播,我和他了解过,现在的直播平台抽成高,除开头部主播,一般的主播能赚的钱很有限。按照你现在每周直播三至四场的频率估算,能维持你做音乐的基本开销已算乐观,更不谈日后打算。古有[不为五斗米折腰]都称赞陶渊明为了人格上的尊严和心灵上的自由不屑于金钱的挫磨。俗话也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为着当下的处境,选择暂时的妥协,也不为一种睿智。所以,保持尊严和遵从自我的方式从来都不是人类外在的某种行为。”
肖一云一口气说这么多,觉得自己有一刹那的缺氧,脸颊被憋红,像这个季节天边的两朵红霞。
“你年纪轻轻就能如此通透?”Nina像是在自我嘲笑。
“这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二个原因,我从小到大,好像就是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成绩也过得去,二十多岁了,从来不行差踏错。但是我内心里,挺不喜欢自己的。我做什么事情的动机首先是谁谁怎么想,谁谁会不会同意,从来没有问过是不是自己想做的。我还记得小学时,老师问,你们的理想是什么,那时候我能侃侃而谈,到现在呢,我全忘了,我好像没有什么梦想非实现不可。所以,当我第一次见你望着吉他的眼神时,我觉得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孤勇者,你谈及音乐时是柔软的。”
“我觉得你特别了不起。”
肖一云补充道。
室内越来越亮,外边的天光毫无顾忌的洒进来,照得一室明媚。
沉默……
……
过了多久?好像没人注意过了多久,大概是肖一云喝完一杯美式的时间,Nina清冷的声音,打破室内短暂的平静。
“其实,天天是我前男友,就是我前组合成员。我俩从十八岁开始谈,到二十八岁,整整十年地下恋,除了我俩,没人知道。”
肖一云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她从网上扒了一圈资料,都没有发现两人恋情的线索。
“我俩最先认识就是音乐,当时年轻,对音乐的追求也热烈,两个热烈的灵魂怎么经得住撩拨,很快就在一起了。在一起后我们一起唱歌,创作,生活,流浪……那段时间,不可否认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同时拥有梦想和爱人。”
“现在想来,我还是很感谢那段时光,至少在我有限的人生阅历中,有那么一段毫无顾忌的快乐。后来,我们一起谈论的话题从音乐变成了越来越多、越来越莫名其妙的争执吵闹,我们不再谈论爱情和梦想。”
“再后来,他把我们在一起时创作的所有作品上架音乐软件,著作人署名也由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他开始天天在网上直播唱歌,把我们曾经最美好的共同回忆包装成低俗的娱乐产品到处兜售。”
肖一云从大量信息中捕捉到了关键,开口问道:“那所有版权都……”
还未出口,便被打断。
“嗯,他应该收了不小的一笔版权费。”
Nina苦涩一笑,tຊ只是苦涩并未持续太久,她接着道:“他看中的是钱,我在乎的回忆,既然回忆已经不再美好,他拿去就拿去吧,我总不能把自己困在回忆里,我得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