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斯琢准备出门时,正好和回家的李景翎撞个正着。
李景翎穿着黑色连帽卫衣,身形颀长瘦削,露在衣袖外面的手指骨节分明,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身后背着琴盒,他抬起头来,冷清清的一眼,“哥,出门上班了啊?”
“啊……景翎,才回家啊?”陈斯琢见到他,有点迟疑,“这么晚才回来?”
李景翎撇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琴盒,“练琴,刚刚才出来。”
其实陈斯琢是个很无聊的人,白天睡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门去上班,与世隔绝,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按理说,他应该和李景翎也没有交集,可他好像和李景翎很有缘,总是能碰到。
“对了,今天下午我是自己回家睡觉的吗?”
李景翎面不改色,“是啊,你昨天说你困了,然后就自己回家去了。”
“是吗?”陈斯琢想不起来事情经过,“大概是什么时候?”
“午饭过后,应该是两点钟吧。”
“那你去哪里了?”
李景翎无奈地笑:“去学校练琴了呀。”
这个小孩应该不可能是那个变态吧?
人家在学校练琴呢,怎么可能潜入他房间对他做那些事?
陈斯琢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对方滴水不漏,他实在看不出来破绽,只好笑道:“一觉睡醒都快到凌晨了,把我都睡迷糊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哥哥再见。”李景翎很有礼貌地跟他挥手告别,转身回了自己家。
陈斯琢疑惑不已,那个变态说他要是报警了就会报复他一顿,但是这次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过火。而且那个变态还没有发消息过来,似乎消停了。
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准备放过他了吧?
直播完成,他回到家中,把门窗全部反锁才敢入睡。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异常,看来昨晚那个变态没有来。陈斯琢松了口气,又去看手机短信,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真的消停了?
这一个月以内,变态每天都会给他发上百条消息,偏偏这两天不发了。
门被人敲响,陈斯琢起了床,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打开门问:“景翎,你怎么来了?”
李景翎眉头紧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屋内扯出来,“哥,你看。”
“看什么?”
陈斯琢不明所以,顺着李景翎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惊呆在原地。
他家门口的墙壁上被人用血红色的墨水写了字,红色墨水四溅,乍一眼看过去,跟凶案现场一样唬人。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警告过你不要拉黑我,不要搞那些小动作,没有你我会死的,我会把你一起拉下地狱。”
是那个变态写的!
陈斯琢脸色苍白,倒退一步,“我……”
果然,那个变态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李景翎冷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出来就看到了,我还以为……你家出了什么事,这才急匆匆敲门的。”
字迹已经干透了,很有可能是昨天半夜就写好了。
血红的字在他眼前不断旋转,幻化,好似一双双凄厉的泪眼,声声索命。盯得他头皮发麻,几欲作呕,捂着嘴猛地冲着卫生间,一阵阵干呕。
为什么是他……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李景翎紧跟其后,一脸担忧。“哥,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帮你打个120?要报警吗?”
陈斯琢剧烈喘息,一张脸毫无血色,颤巍巍地直起身子,他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也不希望被别人窥见他枯燥又阴暗的生活,面对少年的好意,他本能地觉得厌烦,想要逃避,“不用,我和我朋友开玩笑,你别管太多。”
他语气不算太好,李景翎很失落,似乎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愣在原地。
陈斯琢这个人绝对不算好脾气的人,被人看见了自己的囧状,他只想立刻把人赶走,语气生硬,“跟你没关系,你就当没看见。”
“我……”
“出去!”声量一下子拔高了很多。
归根结底,他还是把李景翎当个陌生人。
还没有熟到可以窥见他内心的程度。
把人赶走了,陈斯琢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好像也跟着缺了一块。他懊悔地捂住脸,那个孩子只是出自好意,他那么凶干什么?
他的父亲说,他像一只刺猬,会伤害所有靠近他的人。
陈斯琢啊陈斯琢,你再这样,一辈子也遇不到真心的人。他这样自嘲着,脑子里又浮现那些血腥的字眼,可能是他这辈子作恶太多,所以上天要报复他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吐了多久,只觉得胃都在抽搐。
那面墙该怎么处理?自己去买工具把那面墙刷了?
不能再让其他人看见了。
楼道里有着暖阳,他推开门,入眼就是少年端庄秀雅的眉眼,被阳光照得一片暖亮。
李景翎手里拿着画笔,手边放着不少颜料。
墙上恐怖的字眼已经消失不见,出现了一幅大海和夕阳相交辉映的画。
那些血色字眼,被李景翎很巧妙地补充成了夕阳,倒映在海里,像是新生。
陈斯琢才凶了他,现在见面,有些不自然,“你……会画画啊?”
李景翎笑起来,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会一点点,只能画到这个样子了,怎么样,看不出来了吧?”
何止是看不出来?
简直是神来之笔。
陈斯琢干咳一声,“好厉害。”
李景翎笑意温吞,眸子漆黑,“哥,我想送你一片落日余晖。”
陈斯琢抿着唇,别扭地说:“刚才……那个,我情绪不太好,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理解。突然被人这样恶作剧,换谁都很生气。”
李景翎还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温温柔柔的,每个字都说得那么讨人喜欢,“现在不用生气了,因为你拥有一片最美丽的夕阳。”
他当然要想办法在陈斯琢面前刷好感度。
不然以后真的掉马了,陈斯琢非得把他吊起来抽,皮带上面蘸盐水,抽得他皮开肉绽。
他都主动把这些字抹了,就别跟他计较了吧。李景翎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