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跃至马背上。
她动作狠绝,揪住马鬃硬把马儿调了头,控着马儿奔往城门。
一人一马化作一个黑点。
明明无风,指尖却残存着风的痕迹,姬月恒饶有兴致地看着指尖,像刚发觉自己双手的婴孩。
他笑了下,话语亦轻如微风:“还会安慰人,挺好玩。”
少年许久不曾归来。
亭松刚想请示姬月恒可要派人相助,便见公子用帕子拭去指尖残存的粉末,他顿时明白是如何一回事。
“是您……”
姬月恒徐徐收手,朱砂痣愈显悲悯,无辜道:“我怎么了么?”
亭松:“……没什么。”
候了约半炷香,城门处现出两个疲惫的黑点,是两人一马。
将磨乖了的马交给那纨绔子弟的马奴,程令雪往回走,她耳边还残存着纵马时呼哨的风声,手指都因为驯服的快意而发颤,声音亦是。
“公子,属下已将马降住了!”
“做得很好。”
姬月恒低低笑了下。
那双桃花眼在道旁灯笼暖黄的光下格外昳丽,温柔亲切。
程令雪蓦地别过头。
姬月恒望着那纤细的身影。
几经折腾,少年鬓边散下几缕乱发,竟有几分少女般的伶俜。细碎的乱发缠绕,修长脖颈被衬得纤瘦而坚定,如暴雨肆虐后的花枝。
越是秀挺,越是让人想摧折。
他盯着那截细颈,又是一笑,合上帘子,只余融入夜色的话。
“没事了,回家吧。”
程令雪莫名其妙地晃了神。
驯马后血液沸腾,一句话让她脑海中忽而划过不知是否属于她的记忆片段,年幼的她爱捣乱,似乎有个严厉的长辈,许是父亲,许是兄长,每次捣乱后她都怕被他逮着责罚。
但只要他说:“没事了,回家吧。”她的心便会彻底落定。
记忆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程令雪翻身上马。
.
回别院后,姬月恒又好一阵不曾外出,多数时候在静养。
这日午时,他在水榭赏鱼。
程令雪候在一侧。
姬月恒一直没搭理她,忽而长指捏起一粒鱼食,弹入锦鲤口中。
准得近乎离谱。
程令雪倒不奇怪,一个走路不便的人,似乎只能这样消遣。
她目光落到他身下轮椅。
公子爱穿浅色衣袍,身下的轮椅样式亦是素简。然而在贼窝那一页,她见到的轮椅却连扶手都镶了金。
就差直接写上:
本公子甚富,速速来抢。
几个护卫也算高手,怎会让公子连人带轮椅地给山贼端走?
难不成……是公子以身为饵?
她想得入神,等公子转头看她时,再想挪开视线已经晚了。
“你看了我很久。”
仍是没什么情绪的语气。
目光相触,程令雪心虚错开,心里编了个说辞:“属下是想护好您,公子若不喜被盯着,属下便不看。”
可她有个毛病,与不熟的人对视,嘴易变笨。尤其那人还很好看。
舌头成了脱缰的疯马,不受她驯服,开始胡言乱语:
“不给看,是么?”
刚说完,程令雪就后悔了。
这话措辞别扭就罢了,语气还贯彻了她素来的淡漠,简直像亦个矜漠却无礼的登徒子在调戏良家女!
公子稍愣。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上一刻的女鹅:上天保佑。
下一刻,女鹅:我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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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什么都可以么?◎
水榭中微风拂动。
姬月恒打量着眼前人,少年立在春光下,挺秀似雪中青竹,反应却偶尔会像一只受惊的刺猬。问那话时眼神懵然,语气却疏离而冷静,措辞又很怪。
像个登徒子。
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近乎一样措辞,都像极记忆中的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