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第一天,陶桃睡了个自然醒,洗漱完准备下楼吃早餐,路过客房随意一瞥。
发现yoyo正安静地坐在地上,面前是她以前用旧了闲置在客房的画板。
她似乎没找到颜料,所以只是拿着铅笔在手绘。
“你在画什么?”她推门。
yoyo回头,“小嫂嫂。”
陶桃眉心一跳,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小嫂嫂吗?”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
“也不行,还是叫姐姐吧。”
她乖巧地嗯了声,“姐姐。”
陶桃松了口气,笑着走上前,“你在画考拉?”
“嗯。”
陶桃转身走回自己房间里给她拿了一盒水彩笔过来,“用这个画吧。”
yoyo接过水彩笔,棕色眼瞳轻眨两下,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陶桃莞尔,在她身旁坐下。
她拿过水彩笔,在她画的考拉旁边画了一个和它手牵手的小女孩。
看着小女孩棕色的卷发,yoyo眼睛一亮,“是我吗?”
“是呀,像吗?”
yoyo点点头,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姐姐,你真厉害。”
许言隽路过房门外便看到她们并排席地而坐的一幕,他没打扰,转身下楼。
-
律所。
“叩叩——”肖雯走进来。
“许律,这份就是陈晨女士的离婚判决书。”
“原因写的是夫妻感情破裂,由陈晨女士提出起诉离婚,对方是自愿放弃财产净身出户,这一条似乎不太符合感情破裂离婚的常规结果。”
肖雯紧接着递上第二份文件,“另外查到陈晨女士的确曾经就医过一段时间,但是我们拿不到相关病历,不过可以确认的是癌症专科。”
“知道了。”
许言隽垂下视线翻阅这些冷冰冰的纸张资料,神态冷静如同对待寻常委托人。
下午,许言隽收到派出所那边的电话,他们效率极高,已经陈晨有了下落。
听着那边报出来的所在地址,许言隽表情微顿。
挂断,他握着手机沉默良久,拿上车钥匙起身。
“带她下来吧。”
车子停在陶家花园外,许言隽没下车,车窗半降,冷雾钻了进来,说话时薄唇呼出些许白雾。
陶桃在电话里应声,并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嗯。”
他接着又道:“外面冷,围巾帽子都戴上。”
车子驶入马路。
后座的两人十分安静。
yoyo垂下睫毛,有着忐忑。
四十分钟的车程,目的地是一家医院,车子停稳后,陶桃从包里拿出一盒水蜜桃味的硬糖,打开,拿出一颗喂到许言隽嘴边。
yoyo的那颗她已经在车上给她了。
“哥哥,吃颗糖心情会比较好。”
她看着他,眸光明亮含笑。
“好。”许言隽勾唇应下,此时此刻他是个十分听话的男朋友,女朋友喂什么自然就吃什么。
低头含入口中,舌尖迅速被一股清甜占据,味蕾通常会带动回忆。
水蜜桃的味道对他来说,全是有关于她的一点一滴。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提起给他打一剂另类的‘定心针’
地下停车场电梯往上,来到对应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仿佛了无声息的女人,yoyo顿时眼眶一红,趴到玻璃窗边哭了出来。
许言隽的神色依旧平静。
只不过,真是奇怪。
她光鲜亮丽时对他来说完全陌生。
如今这般褪下面具,反而和他记忆最深处的母亲样子有了些许重合。
别人家小孩可以踢球玩游戏时,他的兴趣爱好被培养成了读书。
读书也罢,反正母亲始终在他身旁,也不算太孤独,而且他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
记得那时候她常说一句话:“阿言,以后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
父亲离开时。
手中唯一握着的东西,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最开始他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抛下他,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够听话,还是第一名的成绩依旧很差。
曾经,她对他的好是真的。
后来的抛弃也是真的。
可是看到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他的心底还是下意识地产生一种钝痛。
掌心忽然被温暖紧贴地握了握。
陶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小手伸进他的掌心,十指紧扣,无需言语的安慰是彼此间的默契。
安慰完他,陶桃接着又轻轻拍了拍yoyo的肩膀。
yoyo慢慢止住了抽噎,抬手擦掉眼泪。
陶桃抬眸看过去,忽然留意到陈晨的右边眼睛下面有道很明显的疤。
平时她化了妆却看不出来。
“是Simon打的。”yoyo说。
“Simon是谁?”陶桃问。
yoyo沉默两秒,说:“我爸爸,但他打妈妈,我不叫他爸爸。”
陶桃惊诧。
许言隽沉默,漆黑的瞳孔划过一丝冷意。
过了会儿,医生过来交代情况。
言明陈晨的病必须尽快返回美国安排手术。
yoyo立刻泪盈盈地说:“我可以的,我陪妈妈回去!”
而他们都知道,以yoyo的年龄甚至连手术同意书都签不了。
没多久,又来了位身着西装裙的中年女人,她自称是陈晨的资产管理人,并递上一份文件。
文件上白纸黑字写明陈晨若有意外,其名下所有财产的分配额,许言隽占总财产百分之七十,女儿yoyo占百分之三十。
许言隽接过文件。
神色冷静地将纸张撕成两半,转身离开。
-
深夜。
等到爸妈都回房后。
陶桃蹑手蹑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再轻车熟路地压下门把手钻进许言隽的房间。
许言隽后仰靠在椅背,房间里两盏昏黄的壁灯照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周身孤寂落寞。
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的是一些癌症相关的文献资料。
陶桃张开手臂从背后抱住他。
许言隽敛了敛情绪,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到身前,他揽着她腰,整个人贴靠到她怀中。
他在她面前全然展现出来的脆弱简直戳中了她的心尖。
陶桃的心顿时软成一片。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低喃:“哥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她抱着他的肩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现在有点难过,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我的袖口还可以借你擦眼泪。”
“谁说我要哭。”
许言隽伸臂一揽把人拢到腿面,他轻轻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哥哥没这么脆弱。”
“我早就过了需要母爱的年龄。”
他状似轻松地勾起唇补充:“有女朋友的爱就足够了。”
“我&¥你呀。”陶桃戳了戳手指小声。
“嗯?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他抬起她的下巴。
“没听清就算了,”她小脸微红地趴到他肩上,“下次再告诉你。”
-
次日一早,方婉秋开车把他们送去机场。
陈晨那边是由昨天穿着西装裙的女人安排返回美国。
许言隽则带着yoyo坐航班过去。
在车上,许言隽坐在副驾,陶桃和yoyo坐在后排。
陶桃给她装了很多零食,两人一路聊着天,气氛看起来十分轻松。
一直送到安检口前,陶桃忽然说:“哥哥等等,我记得这边有家专门做贝果的面包店做得很好吃,我去买几个给你。”
说罢她便转身小跑过去。
许言隽眸色微动,他道:“秋姨,我陪她一起去。”
方婉秋不疑有他,“那行,我和yoyo找个位置坐着等你们。”
陶桃小跑了一阵就放慢了脚步,她其实不是很着急去买什么贝果,而是生怕自己再待下去,眼里的情绪要掩藏不住。
没走两步,许言隽骨节分明的掌心握住她的手腕,步伐变得被动,一阵天旋地转间,她被他抵在一处避人的墙角。
许言隽略显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偏头吻了下来。
陶桃眼眶一热,忍了一早上的不舍在这一刻全部迸发出来,她张着唇迎纳他,唇舌抵缠动情辗转。
彼此呼吸急喘,情难自控。
他最后低头吻了吻她额间,嗓音沙哑克制,“最多一个月,等我回来。”
“好……”
她乖乖应下,却又轮到他满眼不舍。
陶桃眨了眨眼压下眸中湿润。
她故作轻松地扬了扬唇说:“一个月很快过去的,你可别忘了,以前你在海淮上大学,小半学期我都见不到你一面呢。”
“所以这一个月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于是她把自己心里这份浓重的不舍推到生理期快来因而情绪比较敏感身上。
买完贝果,陶桃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确保自己的眼眶看不见一点洇红,才和许言隽一起走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许言隽对yoyo道。
yoyo点点头,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走到陶桃面前,有些不舍地说:“小嫂嫂,我会想你的。”
方婉秋正低头看着一会儿开车回去的导航路线,闻言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陶桃:“宝贝,她刚刚叫你什么?”
陶桃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小soso!她给我取的英文名,yoyososo,妈妈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两姐妹呀。”
天知道这短短几秒钟她死了多少脑细胞!!
“还真挺像的,才处了没两天你们的关系就这么好啦,”方婉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不愧是咱们家的小太阳。”
陶桃打哈哈地笑着扯开话题,后背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yoyo转头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忘了姐姐。”
许言隽含义不明地挑了挑眉看她,仿佛在说——“这不就是你要的刺激?”
陶桃用最凶的表情嗔了他一眼。
又笑话她是吧,行,她忽然觉得分开一个月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