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云好不容易才将沈父支走,想必经此一事,她与文玉安的退亲之事已经尘埃落定。
然而,退亲之事虽定,心中的忧虑却未减半分。
她该如何妥善处理文玉安与顾南笙这两个人,这成了她心头的一大难题。
沈宏尘处处袒护着文玉安,怕是不好对付。
折腾了一整夜,云梦早已疲惫不堪,却见沈若云依旧神采飞扬,丝毫不见乏累的样子:“二小姐,夜深了,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岂料沈若云却无半点倦意,神采奕奕道:“去,去把我之前绣的荷包拿来!”
“奴婢知道您珍爱这个荷包,所以特地放在了您的枕头下,奴婢这就去取来。”
云梦见她半点悲伤都没有,倒一点也不奇怪,小跑着拿来荷包双手呈上。
“奴婢记得这荷包已经绣好了,二小姐现在拿它是作何?”
沈若云视若珍宝一般捧在手心,眉角眉梢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欣喜:“这本是我为殿下亲手绣制的礼物,恰逢除夕佳节,正是将这份心意送出的最佳时机”
说话间于她已款步走到院中,仰头看向屋檐,压低声音呼唤:“木冬何在?木冬何在?”
木冬一愣,忐忑不安思索了一瞬,才迟迟现身,夜色如墨,却难以掩盖他脸上的心虚与不安。
“我就知你肯定就在附近!”沈若云见木冬现身,言语中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肯定。
虽是深冬,寒风凛冽,此时木冬额头上却有几滴汗珠,面上表露出生平第一遭的窘态来。
他急于辩解,深怕沈若云因此误会了宋序。
“二小姐听我解释,我并非在,在监视您,实在是殿下担心您的安危,才让我暗中保护……”
沈若云却对木冬支支吾吾的解释丝毫没有兴趣,只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他,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你将这荷包带回去给殿下,想来此刻他还醒着,你一定要告诉殿下,这上面的鸳鸯是我一针一线亲自绣的,是我赠与殿下的真心之物!”
“啊?”木冬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他在屋檐上就已谋划好了后路,若是二小姐心生不悦,他便跪地求饶,任凭责罚。
为了太子殿下,这点委屈受的了。
可眼前这一幕,与他先前的预想截然不同,透着云梦手里摇曳的烛灯,他方才看清手中之物——一个略微潦草的荷包。
云梦瞥见木冬那怔忡的表情,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惊讶,带着几分催促道:“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回去?若是殿下已经歇息,岂不是辜负了我们小姐的一番心意?”
木冬回神,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这么多年,他家主子可算是熬出了头,向来只有东宫往镇国公府送礼的份,如今可算是见着回头物了。
“好,好,好,属下定不会耽搁,这就去!”木冬的话尚在耳边回荡,他的身影却已迅速消失在夜幕的深邃之中,没了踪影。
“这木冬千户,我还以为他并无七情六欲呢,瞧他方才受宠若惊的样子,倒也有几分趣味。”
沈若云歪着脑袋,目光流转间,对云梦投去了微妙的审视,她的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此刻正是好时机。
“我近日来待殿下很是亲近,你就从不好奇我为何性子忽然转变?”
云梦轻掩朱唇,嫣然一笑:“我自小就陪伴在二小姐身边,宛如您腹中的蛔虫,深知您与殿下的情谊深厚而绵长,虽一时被那小子哄骗迷了心智,可最终您还是会发现,内心真正在意的人是殿下!”
云梦一番话,勾起了沈若云前世的记忆,她醒悟的时候,一切已为时已晚,宋序亲自挂帅出征,一别就是永别!
今世无论如何,她誓要扭转乾坤,不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然而,她虽有心却力不足。
她自幼在蜜罐中长大,心思单纯,对于权谋诡计一无所知,自重生以来,她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便会重蹈覆辙。
想到此处,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内疚与无奈。
她自责于前世的懵懂无知,也无奈于今世的力不从心,内疚,无奈,自责之意席卷而来。
云梦敏锐地捕捉到了沈若云情绪的变化,心中一紧,误以为自己刚刚那番话令她伤感,急忙安慰道:“殿下拿着您赠予的荷包,定是欢喜的!奴婢瞧着这天快亮了,快回屋歇息吧,若是冻着了,殿下定是又要心疼了。”
沈若云闻言缓了缓情绪,回屋倒头就睡,睁眼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
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均是小心翼翼地行事,沈老爷对沈若云向来是宠爱有加,经文玉安一事,待她更是纵容。
任凭她大年初一睡到晌午,免去了她前往祠堂跪拜的繁文缛节,给列祖列宗上香时,沈老爷更是虔诚跪在香案前,双手合十,字字句句皆是祈求祖宗保佑她万事顺遂,早日从此悲伤中走出来。
沈卓杨作为知情者,自然不忍见父亲被蒙在鼓里,遂开口劝了几句,岂料沈老爷大发雷霆,怒斥他铁石心肠,不懂怜惜唯一的胞妹,大年初一就挨了一顿鞭子,打完还让他跪在祠堂悔悟,反思自己的过错。
沈若云端着午膳前去瞧他时,他的气还未消尽,见来人是她,拉着张长脸开口便是阴阳怪气:“我自小就知道,咱这镇国公府,唯有你是嫡亲的,而我向来不得父亲宠爱,好似我是外面捡来的一般。”
沈若云心中自是明白沈卓杨说的是气话,故而也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她这位兄长,原是马背上的常胜将军,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一身盔甲,坐于高头骏马上,犹如战神一般率领千军万马的飒爽英姿。
比起庆国公府那位少将军,更甚威武!
数年前一战,他为救当今圣上,自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又在冰山雪海中奔袭三日三夜。
战马悲鸣,寒气破骨,人虽捡回了半条命,身子却永远落下了病根,只能日日泡在药罐子里,自此就再也握不住那长枪,再也无法扬鞭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