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思嘉吓一跳,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杨暄表情平静,不躲也不喊疼,仿佛打的不是他一样。收到话后,他也转身,抿着唇角目视前方,没有同她对视,大步越过她先出去了。
尤思嘉走出门停了脚步,还能听到里面老师在继续讨论——
“没问出来?”
“他不说,他不说我也知道是哪几个家伙,放学我非得喊他们谈话。”
“爹娘也不管管?”
“都打工去了,谁管得住,揍人的管不住,挨揍的也管不住……哎!班里风气太差!”
上课铃声猝不及防在头顶轰隆隆响起,尤思嘉仿佛被惊雷打醒,瞧了一眼马蜂窝一样的电铃,赶紧一溜烟跑回教室。
电铃在三点二十五又重新响起,二年级的教室很快变得空荡荡。
尤思嘉擦了前后黑板、扫了地、出去送了两趟垃圾,回来接了一桶水,抹布放进去,开始慢悠悠地擦着窗台。顺着金属暖气管,她能清楚听见楼上高年级教室在上课时传下来的桌椅板凳不停挪动的声响。
张老师中间进来了一趟,夸了她:“真干净!可以回家了,以后不能再迟到,再迟到我就叫家长。”
尤思嘉忙不迭地点头,又去排了桌椅,磨蹭到最后,终于再次听到了下课铃声的响起。
今天是周五,校园比平日放学更加乱糟糟,尤思嘉关上门窗,拿着书包,看到门外人流涌动,她小小的个头被淹没。尤思嘉从人缝里费劲扒拉着看了好久,终于看到杨暄。
他身上穿着被洗到发白发薄的单衣单裤,风吹过来,布料衬出内里清瘦的骨架,正独自一个人往校门外面走。
之前偷听到那群和他一起的小混混们都被叫过去谈话,那他放学自己一个人走,应该愿意带她抓螃蟹了吧?
于是尤思嘉抓着书包就从人群中挤过去,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本来就快,每次尤思嘉快接近他的时候,就会被其他学生挡住,反反复复几回,这样一来又被落好远。当她顿住脚步放弃时,前方的杨暄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回了头。
尤思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刚想举起胳膊晃一晃,门口就突然窜出来一帮人把杨暄团团围住,也遮住了她的视线,而周围的学生见状,纷纷散开。
尤思嘉一愣,也止住了脚步。
这群人她以前见过,和她姐是同一届的学生,早就从霍庄小学毕业,后来去了镇上读中学。周五初中放学早,他们有时便来这里给人撑腰。
领头的是一个身形略宽的胖子,直接上来就抓住杨暄的衣领:“不够意思啊杨暄,我听虎子说,你还给老师打小报告?”
“松开。”杨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把对方的手给拨开,随后把发皱的领子给抚平。
“嘿呦,胆肥了,”对方重新去拽他的衣领,“怪不得你班人都压不住你了,之前我在的时候还是没把你揍老实。”
杨暄又把他的手拨开,这动作刚做完,周围的七八个人呼啦一下子全围过来。
“狂?”胖子靠近他,“这下我看你怎么狂?”
杨暄把围过来的人都看了一遍,末了来了一句:“去之前的老地方。”
胖子点点头,挥挥手,尤思嘉就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着杨暄往外走。
往日这种场景在学校里很常见。
霍庄小学作为一所偏远的乡村学校,问题学生实在是太多,父母长期务工之下的管教缺失、穷困地区的教育落后,几方的疏忽纵养了这群年纪轻轻的孩子,骨子的顽劣就成了废弃农田里疯长的杂草,最先被缠绕住的,是孱弱无依靠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