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
男人刚出声,沙发上的女人就动了。
她慢慢吞吞站起来,步子沉重地走到茶几旁,跪坐在地毯上,拿起汤匙,面无表情地吃着那碗馄饨。
秦时砚默了默,静静看着。
馄饨吃到嘴里没有咀嚼两口就咽了下去,不像是吃东西,更像是在机械般的进食,像是一种无声的妥协,或者冷落。
他眸底暗了暗,心头忽然就涌起一股无名火。
她曾经也是这样,和他闹脾气就不说话不搭理他。只是现在如她刚刚自己所说,她很怕他,所以大概率是不敢反抗他的。
知道他要逼她吃饭,哪怕再不想吃她也吃了,只是从始至终拒绝交流。
“你爸妈让你回苏家养病。”
苏烟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爸妈……就是与她只有血缘关系,没有抚养过她,甚至还和她断绝了关系的父母。
但凡还有一点情分,当初来看她的人也不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苏芙了。
苏芙,已经是苏家里对她最友善的tຊ那一个。
可即便是苏芙,对她的好也只是建立在需要她交换利益的前提下。
苏烟无法想象自己回到那样一个的家,会是什么境地。
她摆头,“我不回去。”
“我现在是一个成年人,我不需要他们照顾我。”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苏烟,你需要别人照顾你。”
“我不需要。”
她仍是这句话,“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那周一领了结婚证之后我自然会搬出去。但选择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秦时砚,你不能强迫我。”
他无声地看着她。
她没化妆,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苍白得过分。那双清亮的眸子虽然不似过去那般冷艳,可某些瞬间,他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到一点过去的痕迹。
只是大部分的时候,他都觉得她和从前截然相反。
或者说,在两人争吵辩驳什么的时候,他才能窥见一点过去苏烟的影子。
关于苏烟的变化,秦时砚和唐御聊过。
唐御见怪不怪,“性格原本就不是天生的,曾经的苏大美人冷艳跋扈,那是因为她在缅州那种地方长大。她虽然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但既然是盛放在瘴气之地的玫瑰,自然是又带刺又带毒的。现在么,她忘掉了过去的记忆,大脑就像是按了重启键,性情当然会发生变化。也可以说,其实现在的苏烟,才更接近于最本质的那个苏烟。如果她从小在苏家长大,未必不是一个乖巧灵动、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最本质的那个苏烟么……
男人眸色浓稠,视线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
她继续吃着那碗馄饨,哪怕吃得眉头皱紧,几欲反胃,她也还是强迫自己将那碗馄饨吃完了。
他拧眉,正要开口制止她这愚蠢的行为,苏烟就干呕一声,捂着嘴巴要往浴室跑。
又因为她现在生着病脑袋昏昏涨涨,动作一急,导致起身的时候膝盖狠狠撞到了茶几,疼得她当即重新曲了身子。
他下意识上前要扶她,可下一秒女人就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跑去浴室。
浴室里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
她吐得很难受。
勉强吃进去的东西,几乎全被她吐了出来。
吐干净后,她按下马桶抽水键。
或许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苏烟刚要起身,眼前却一黑,整个人就这样栽倒在地。
“咚——”
一声闷响,让外面沉着脸出神的男人狠狠一震,连忙往洗手间赶来。
“苏烟。”
……
苏烟被送去医院。
唐御今天休息,但介于他是最了解苏烟情况的人,被秦时砚一个电话从温柔乡喊起来。
他黑着脸,扶了扶眼镜,跟秦时砚汇报苏烟的情况。
“首先,她原本状况就很差,这一点我提醒过你了。其次,别的孕妇怀孕的时候都要精细养着,不能受刺激,何况你家这位身子还不好,更要当心。血糖这么低,该不会是被你气得一天没吃东西吧?”
秦时砚冷着脸,只警告他:“叫你过来是治病的。”
“华佗也治不了心病啊。时砚,她是个病人,你别刺激她。”
他一早就提醒过了,实在忍不了和这个女人朝夕相处,就赶紧离婚两个人各自安好。
免得天天住在一起,两两生厌,苏烟养不好病,秦时砚一看到她就想到过去,给自己气出好歹。
要唐御说,这纯粹是秦时砚自讨苦吃。
唐御又翻了翻检查单子,自言自语:“她这胎儿快三个月了吧,妈妈养不好身子,胎儿也发育得迟缓……”
一旁的男人忽而微怔,没等他深想什么,唐御又看他:“对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秦时砚烦躁地蹙眉,“不知道。”
唐御转椅转向他,疑惑:“不是吧?你没问她?”
秦时砚面上的阴郁更甚。
唐御撇嘴,视线上下扫他。
“你是真不在乎,还是故意不问,怕自己心软啊?”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心疼。
那天检查结果一出来,唐御都不免啧啧两声。
这也就苏烟能扛下来了,换做其他人,怕是早被各种药物副作用折磨疯了。
失去记忆的苏烟,性子就跟软乎乎的小白兔一样。
从前的苏大美人,哪怕一身的暴躁脾气和恶劣名声,也不缺垂涎她美色的男人。
性子软、没权没势的苏大美人,更不必说。
这孩子……
来医院那天,苏烟是一个人来的,但凡孩子他爹有点良心,也不会让她孤身一人异地求医。
而苏烟当时说她还去过其他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都是不建议堕胎。
要么是男方不愿意负责,要么就是苏烟被人欺负了。
不管哪种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挺惨的。
“是她自找的。”
唐御眉头扬了扬,没说话了。
秦时砚推开病房门,不料却看到病床前立着一个高大风流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封寻抬手蹭了蹭鼻尖,悠悠道:“我说好端端的怎么感冒了,原来是老天爷让我来医院,和我的女神相遇。”
话落,他微笑看向苏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