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月回到天玺湾时,脸色不算好,跟露西说了声中午没胃口后,她径直上了楼。
关上门,房间早上有人专门清扫过,做了消毒,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
昏暗中她没开灯直接躺在沙发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沈听月抬手擦过,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或者说她根本管不了自己的情绪,宋闻璟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划开她的心脏,大剌剌地摊在路边,泥和血混在一起,被过路人肆意嘲笑鄙夷。
她不由庆幸父母早已长眠地底,不会听见这些不入耳又漠然的讥讽。
口袋里的手机冰冷地贴在腰际,信息提示音突兀响起。
沈听月泪眼朦胧中抽出划开屏幕,卓凡发了一条信息,她没仔细看,修长的手指直接点开右上角,找到删除好友键,果断把人删了。
一口气哽在心底,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还有宋闻璟,所有社交软件找了一遍,和他有关的东西删除的删除,拉黑的拉黑。
做完所有,她哭的更加肆意,为父母不值,也为自己前些年不值。
脸侧的痕迹湿了又干,干了后很快又被潮润覆盖,到了最后,紧绷地连表情都做不出来,眼尾仿佛被人倒进去细小砂石,肿痛地睁不开。
直到房间内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沈听月在大脑一阵发麻中昏沉睡去。
梦里,她像一片孤舟漂浮在蔚蓝海面,不知归处,周围的灯塔尽数黯淡,只剩远远的一轮月亮被乌云渐渐遮挡。
……
恒越控股。
保密项目的会议向来严谨,除了要会前安检,连电子产品都无法带进。
傅砚初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接过三助递来的手机,他划过屏幕,露西的未接来电铺了满屏。
紧接着是信息,他很快划到聊天框底部,理清了大概脉络。
沈听月上午回去后到现在还没出房间,露西在门口站了会,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在嚎啕大哭,却不敢贸然前去打扰。
他们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傅砚初拨通司机电话,开门见山,“太太今天去了哪里?”
“中途忽然接了个电话,回了一趟讯丰。”
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只记得沈听月下楼时脸色白的吓人。
傅砚初喜怒不辨,边让人准备车回别墅,边调出另一个人的聊天框。
上面的信息停在今早八点。
【宋闻璟回国了。】
【抱歉傅总,我按您说的去办,让欧洲这边好几个分公司的代理人拖了几天,宋闻璟干脆直接放弃签约协议打道回府,据说身边团队负责人劝了好几次没劝住。】
他手指落在上面,简单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合上手机,傅砚初靠在轿厢银壁上,沉了沉眸。
宋闻璟出现后,她忽然开始失态。
工作上的事已经不足以让他能继续淡定批复,把今日刚准备休息交班的堂哥傅裕文重新叫回,傅砚初跟车回到天玺湾。
进门后,露西面带忧色摇了摇头,“太太没有下过楼。”
他出现在二楼主卧门口,抬手轻轻敲门,片刻,里面寂静无声。
如果不是露西一再确认沈听月在家,他会以为屋内没人。
按下门把手后,桃木色的柜子延伸出来的过道玄关一片黑暗,连屋顶的壁灯都没打开。
室内冷气很足,傅砚初往里走了几步,很快发现蜷在沙发上的人。
她似乎做了不好的梦,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傅砚初刚要叫她,手碰上肩膀那刻,掌心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滚烫。
手探上额前,哪怕早有预料,却还是冷了神。
傅砚初拿起床边的内线电话,“让家庭医生上来一趟,露西,麻烦你过来帮太太换身睡衣。”
走进浴室,他取了毛巾浸湿帮她擦脸,沈听月被梦魇住,从头到尾没醒过。
梦里的小船遇上百年难见的风浪,大雾弥漫,一片漆黑。
隐约中,有丝丝暖意拂面而过,她伸手想抓,却怎么也握不住。
似乎听见有人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没过多久,她浑身再度开始发热。
家庭医生看着测温计上的度数,“三十九点五,应该是最近流感再加上着凉,免疫力扛不住。”
傅砚初让他拿了片退烧药,碾碎用水给她喂下去后,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
中途露西上来了一趟,取了个降温用的冰袋。
沈听月脖子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傅砚初丝毫没觉得手里的东西有多冷,抓着冰袋仔细地帮她稳在额前。
怀里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推开。
家庭医生轻咳了咳,低声提醒,“先生,您最好也注意一下,流感还是比较容易传染的。”
傅砚初淡淡道:“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忙吧。”
等所有人离开,房间恢复寂静。
墙壁两侧开着壁灯,不算亮,是刚好能看清人却不晃眼的程度。
冰袋太冷,不敷又很热,沈听月下意识要伸手去掀被子,刚落在一角,腕间忽然被人轻轻抓住。
傅砚初把她的手重新塞了回去,她难受地吸了吸鼻子,眼睛依旧闭着,“……热。”
他又用家庭医生留下的稀释白酒帮她擦了擦前额,颈侧和手心,酒精挥发带走了一定的热度,沈听月的眉展了展。
但很快扁桃体跟火烧似的,她嗓音染了几分微哑,皱了皱眉,又委屈地吐出一个字,“痛。”
重新把人抱起来,傅砚初手臂横在她腰间固定,耐心问,“哪里不舒服?”
沈听月轻轻哼了声,“喉咙痛。”
刚刚家庭医生留了点枇杷膏,说是如果醒了说不出话,可以喂点润润嗓子。
傅砚初用医用的软胶滴管取了一剂,放在她唇边时,沈听月忽然抿紧了唇。
“这个药不苦,乖,喝完就不难受了。”
怀里的人果断地推开,刹那泪如雨下,“爸,妈,你们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为什么只有我最难受的时候,你们才出现……宋,宋闻璟他说我没有家了,我有的,我一直都有的……”
傅砚初手上动作微停,听着她悲伤的语气充胀着整个房间,手指轻轻擦去她脸上一滴滴热泪,滚烫的湿润丝丝入扣地浸润着他的指腹。
一剂枇杷膏喂下去,傅砚初低声哄着,“有我呢,这也是你的家。”
属于她和他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