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VIP休息室里,秦景新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在程维看来,那笑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其实不止刚才那一幕,就是平常他对任果的特殊对待,想必他们整个秘书室都看出来了。只不过秘书室的那些下属,都是他亲招的,没人敢议论他的私事。
而现在对着秦景新,他就更没必要遮掩了。
“任果的事儿,你是不是都很了解?”程维一点弯子没绕,问得秦景新有些措手不及。
秦景新愣了两秒,用很严谨的措辞回答道:“小时候还算比较了解,现在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哪还会把事儿都跟我说。”
“呵……”程维转了转盛着温水的玻璃杯。
到底是发小,当然是要比他这个老板来得关系近。要想从他那儿套出些什么话来,大概是不容易了。
尽管如此,程维认为该问的也还是要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个你总知道吧?”
“哈?”秦景新被问懵了,“难道这事儿您自己没问过她么?”
连她是不是单身都没弄明白,怎么就直接追上了呢?眼前这人,和他印象中沉稳、持重的程总不太一样啊……
“我想是没有的。”程维若有所思,“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我?”
那天她说的拒绝理由,看起来像是碍于他们的工作关系,但程维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她是难得洒脱的姑娘,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思想束缚。而他也不是迟钝的人,他能感觉出,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嗯……”秦景新想了想,回答说:“其实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追过她,可是她对恋爱有一些阴影,而且还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还有,公司都在传,因为之前您着急和米娜结婚,才被分的手。这件事,任果应该也是有所耳闻。所以,您被她拒,也是在情理之中……”
“对恋爱有一些阴影?”程维蹙眉,“就是因为上次会上有人提到的,她的前男友,也就是他们乐队主唱出轨的事儿?”
“差不多吧。”秦景新叹了口气,“几年前,她前男友因为一场车祸,就这么没了。那男孩无父无母的,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去世后,连葬礼都是任果一力操办的。钱和辛苦都不提,在葬礼上,竟然还发现他出轨的事儿……事情过去快一年,任果才从那种悲伤又气愤的情绪中慢慢走出来。可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她前男友的出轨对象找上门来……任果彻底心灰意冷,所有的事就都不一样了……”
秦景新没再说下去,那是改变任果人生的一件大事。她后来经历的那些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不是用三言两语就能够对别人说明白的。
程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但此时他已经懂了,那张看似无所畏惧、自由不羁的笑脸背后,原来隐藏了那么多不能触碰的疤痕。
好好的女孩,本不应该承受这些。任果也好,他的妹妹也是。伤在她们身上有多痛,他不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感同身受,可是他真的希望,她们不要再受到伤害。
“程悦那里,最近怎么样?”
“……”
程维突然转了话题,秦景新又是一个措手不及。
“钱……她都收下了。”秦景新深思熟虑过后,很认真地对程维说,“程总,但是我不想再接这个任务了。还请您换个人吧。”
为了不让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太辛苦,程维让秦景新每晚去给程悦捧场。只要是有她的演出,秦景新几乎都会出现。
每晚一万块钱的捧场费,秦景新眼都不眨地一下送出去。这样出手阔绰的行为,常常引起舞台上下的轰动。而一直很有脾性的程悦,刚开始却不买账。她一直以为,秦景新只是个图谋不轨的富二代。等她当面向他质问的时候,他却表示,自己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单纯欣赏她的表演。
在那之后,除了钱,他还会多送上一束花和一张卡片。卡片上面只写一两句话,是他今晚听歌的感受。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逾矩的行为。
就在那天,她父亲生日的那晚,她在台上自弹自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泪眼婆娑的时候,她收到了他的卡片。
上面仍然只有一两句话。不再是他的感受,而是他想对她说的话。
“别哭,都会好起来的。‘生日快乐’,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亲口对那个人说。”
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演出结束后,程悦找到他。把他桌上剩的半杯酒喝下,鼓足了勇气,向他表白。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被拒绝了……
那晚,秦景新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酒吧。从不失眠的他,也是在那晚,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以及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去完成老板交给他的捧场任务。只是他再没有送过花,也再没有送过卡片,只有老板打给他的“捧场费”,由他冷冰冰地转交给她。
可自那天以后,人人眼中矜傲的程悦并没有置他不理。相反,只要演唱结束,她都会来他的卡座,请他喝一杯。然后像朋友一样聊天,聊开心的,聊不开心的。告诉他,她的从前和现在,还有好多好多,别人都不知道的她的内心世界。
秦景新似乎已经踏入她的世界,再也无法出来了。
而每晚那些高昂的“出场费”,就像绑在他身上的定时炸弹。丢出去,伤及无辜;留下来,炸毁的就是他自己,以及他和程悦之间充满未知数的关系。
“为什么不想接这个任务?好好的换人,程悦肯定会怀疑。”程维不明白,秦景新从来就不推托他交付的任何工作,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程总。”秦景新表情为难,因为他的内心真的煎熬,“不瞒您说,我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我每天回去那么晚,是一点儿也照顾不到。现在每天都要麻烦任果他们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任果她爸这几年身体也不好,万一再累病了,任果还得跟着操心。程总,您难道忍心让任果这么辛苦吗?”
“……”
不愧是跟他最久的秘书。秦景新几句话就把程维给拿捏住了。
“但是换人肯定不行。”程维还是这个态度,“这样好了,等这次出差回来,你再最后去见程悦一次。如果能说服她来参加我们的新节目,以后你就不用再去给她‘捧场’了。”
“……”
这回轮到秦景新无语。
这堪比周扒皮的老板,简直是要把他的皮给扒干净了才肯罢休。
“老板,您怎么就认为她能听我的啊?”秦景新一个头两个大。
“嗯。”程维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老神在在地看着秦景新,“因为,我觉得,程悦她可能喜欢你。”
“……”
秦景新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耳根的红,瞬间蔓延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