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詹,带人去取二十匹丝绸,交给阿波那特勤!”苏凉的眉头迅速跳了跳,却强压怒气,沉声吩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用刀尖儿指着他的鼻子,绝对是不可饶恕的冒犯。然而,在事先没做好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双方火并,商队未必能占得了上风。
“放心!我和我的弟兄,不会帮他们带话。阿始那家族,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唐官兵,也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阿波那也不想跟自己的大主顾断了联系,收起刀,高声承诺。
他行事心黑手辣,性子桀骜不驯,说话却向来讲究信用。商队大当家苏凉听了,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许多。抬手抚胸,微微躬身,“多谢阿波那特勤出手相助,瑞詹刚才气晕了头,做事有失妥当,还请特勤见谅。”
“老子只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在乎这些。”阿波那不耐烦地摆摆手,高声着回应,“另外,下次再有这种事情,麻烦你先打听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再找老子出手。否则,别怪老子事后要你加钱。”
“那时自然,阿波那特勤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苏凉站直了身体,顷刻之间,脸上的阴云已经散尽,代之的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苏凉,放了我们,我把货物全都给你,再给你打一张二百两白银的欠条。另外,今晚的事情,全当没发生过。否则……”见他的目光似乎扫向了自己,史笸箩赶紧高声商量。
“闭嘴!你现在没资格跟老夫讨价还价!”不待他把话说完,苏凉就厉声打断。紧跟着就将面孔转向了身边的伙计,“把他们俩上了镣铐,跟今天的那几个上等货锁在一起。从现在起,只给他们水喝,不准给他们吃任何食物。三天之后,老夫亲手调教他们。”
“遵命!”几名伙计齐声答应着走到战马旁,将史笸箩和姜简二人搬下马背。然后直接拿杠子穿过绳索,像抬货物一般抬走。
“苏凉,如果你嫌钱少,我还可以再加。你把我卖去波斯,才能赚几个钱?我给你写五百两银子的欠条,你可以随时去找阿始那家族支取。今晚的事情一笔勾销。”史笸箩大急,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加价,“否则,除非你今后再不走这条商道……”
“拿马粪把他的嘴堵上,躁呱!”苏凉眉头皱得更紧,不耐烦地挥手。
立刻有喽啰从地上抓了马粪,去堵史笸箩的嘴。后者气得破口大骂,却挣扎不得。很快,嘴里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凉,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实说,你把他们卖到波斯那边,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阿波那在旁边看得有趣,忍不住笑着提醒。
在场的几个管事和伙计听得怦然心动,也纷纷将头转向苏凉,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这年头,白银并非流通货币。却可以用于大宗交易结算。按照行情,一两白银在大唐能换一千到一千二百文钱,或者一匹上等绸布。在波斯那边,则可换八百到一千枚铜币,或者一头血统不错的马驹。
而一名奴隶,哪怕来自东方,“品相”再出色,也很难卖到二百两白银以上。除非他是某个国家的公主或者王后。
商队万里迢迢做生意,所求无非是钱财。放着现成的五百两银子不拿,还要冒得罪阿始那家族的风险,实在不该是苏凉这种经验丰富的大当家所为。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报出这个价码,老夫不介意跟他们化敌为友。”将管事和伙计们的动作和表情,全都看在了眼里,苏凉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给出了答案,“而现在,他们羞辱了老夫的女人,还打伤了管事瑞詹,老夫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就让自己人忍气吞声!”
他说得肯定不是实话,但无论是阿波那,还是周围的管事和伙计们,都无法继续刨根究底。只得干笑着轻轻点头。
苏凉也不愿意做更多解释,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待管事瑞詹取来了绸缎,跟阿波那交割完毕,就与对方施礼告别。
转头来到自家寝帐,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拍手喊来另外一名鹰钩鼻子管事,沉声吩咐,“从现在起,加强戒备。队伍中的伙计,刀客,不经我亲自批准,不准离开驼城半步。”
“是!”鹰钩鼻子管事神色一凛,躬身领命。
“还有,跟伙计和刀客们宣布,从明天起,薪水翻倍。但是,要在商队平安抵达泰西封之时,才能支付。”不待鹰钩鼻子离开,苏凉又快速补充。
“是!”鹰钩鼻子答应得更为响亮,却没有立刻出门,而是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提醒,“一共六十三名刀客,一百二十名伙计,如果薪水翻倍的话……”
“让你宣布,你就去宣布。”苏凉心情烦躁,没好气地呵斥。“商队赚多赚少,不需要你来操心。”
鹰钩鼻子好心没好报,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委屈的神态。躬身赔了罪,快步离去。
“一群让人不省心的东西!”苏凉心中的烦躁无处发泄,抬起脚,将一只镶嵌着宝石的皮马扎,踹翻于地。紧跟着,又抓起桌案上的铜壶,铜盘,杯子等物,狠狠向门外砸去。
铜壶落在门内,发出沉闷的声响。上等葡萄酿从摔变了形的壶上口淌出,转眼间,帐篷内就涌满了浓郁的酒香。
“老爷,不要生气。反正已经将他们抓了回来。并且,他们并没有对妾身做任何事情。管事瑞詹也只是被匕首扎破了屁股,伤得并不严重。”珊珈夫人带着两个侍女匆匆而入,声音无比温柔,白净柔美的面孔上,也写满了讨好的笑容。(注:妾并非古代中国独有。大食男子也可以娶很多妾。妾生了孩子之后,地位会略高于奴隶。但妾的孩子,地位远低于妻子所生。)
“你还想他们怎样?”苏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质问。“我白白损失了二十匹丝绸,还让阿波那看了笑话。给伙计和刀客们的封口费,又是一大笔开销。”
“到了泰西封之后,您可以对外宣称,他们分别是突厥王和大唐公爵的儿子。也许,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珊珈已经习惯了做他的出气筒,想了想,继续柔声宽慰。“并且,您不是说过么,那个唐国少年,可能会知道造纸的秘密。只要从他嘴里把这个秘密挖出来……”
“那也很难抵得上,商队无法再来东方的损失!”苏凉对她的曲意逢迎视而不见,继续冷着脸说道。
“要不,您再召见一次那个史笸箩,把赎金加到一千两白银?他如果真的是颉利可汗的侄儿,他家人就肯定支付得起。”珊珈理解他的肉痛,一边带着侍女们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继续为他出谋划策。
“他如果真的是颉利可汗的侄儿,将他带回泰西封,想办法托关系献给哈里发,我能获得更多。”苏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了句实话。“哈里发一直想向东用兵,征服草原和唐国。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接应者。阿始那家族统治草原多年,威名赫赫。我把颉利可汗的侄儿献上去,所获得的赏赐,不会低于献上造纸术的秘密。”
“嗷--------”草原上,tຊ传来狼群的嚎叫,凄厉悠长,充满了嗜血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