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陵于这些事不通,灵堂还是伊文自己带着寺庙的师傅们拾掇出来的。
但这些事,她却并不当着王颐的面提,只说:“四哥哥是最稳妥不过的人,嫂嫂大可放心。说来惭愧,为着二哥哥英年早逝,嫂嫂不知跟着忙乱了多少日子,遭了多少罪。我这个做妹子的,也没跟嫂嫂说过一句半句的好话,当真不该。”
在严家这么久,除了严子陵,再没人这么对王颐说话。她性子本来就绵软,这时更只剩一腔温柔,再看伊文,就跟她家里的姊姊妹妹没多大区别。
姑嫂两个关系又比先前近一些,就连卢照今日为何到访,伊文也跟她四嫂掐头去尾地提了提。
王颐明白她的用意,便道:“我不至于那样糊涂,为了卢小姐跟你哥哥置气。他们俩的事,原就跟我干系不大。”
伊文听她这样自轻,急忙又要反驳:“我同四嫂说这些,不是为了卢小姐,是为了四哥待你的那份心。四嫂聪慧,一定能明白我的。”
严子陵的心,就跟严太太的情感一样,是另一个捉摸不定的东西,谁能说得清呢?不过王颐也不曾指望他什么就是了。
两个人硬凑成夫妻,就只有手挽手把日子过下去,至于用了几许真心,几许假意,真要计较,却是自讨没趣。
王颐朝小姑子轻点点头,过后严太太那里又派了人来催请,她又继续到婆婆跟前忙乱去了。
到了第二日,卢照跟秋原两个还是往严二少爷的灵前致了哀,因为星期一就要赶回海陵,他们俩也没过多停留,吃过午饭,就预备坐包车去火车站。
卢照自然没想过要刻意跟子陵会面,就在葬礼上看到了,也不过点头一笑。对比起来,她跟王六小姐说的话还多些。王颐那个脾气,文文弱弱的,谁跟她都红不了脸。
卢照跟她聊了两句闲天,将要离开的时候就跟秋原感慨:“子陵那个家,非是要六小姐这种温吞人做媳妇不可,单换了谁来,都不比她落落大方。”
秋原伸手拦了两辆黄包车,正准备扶卢照上去,顺便对严子陵的家庭生活发表高谈阔论。只他话在嘴边,尚未脱口,先被身后一记俏丽的女声打断。
“秋原,怎么在这儿也能碰到你们两个?”
来人正是沈锦如。
凭严沈两家的交情,她今天应当也在严二少爷的葬礼上露过面,只不过秋原和卢照并未迎头碰到。这时候巧遇,也是她那里先礼貌招呼:“阿照,秋原,许久不见。”
锦如善于交际,跟谁都能做朋友,天生的自来熟。何况她跟卢照还有过一面之缘,见面打招呼倒不算突兀。
至于郁秋原跟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就是个谜团了,卢照也不算特别清楚。她因为自己跟严子陵拉拉扯扯这么些年,也就不好意思过分插手秋原在外的社交。
更何况如今的风气,男女社交本就极为公开,卢照怕自己问东问西,显得她好像不是个尊重女权的新国民一样。许多话堵在心口,最终不了了之。
如今沈小姐袅袅亭亭地站在对面,于情于理都不好弃她而去。卢照于是就从黄包车上下来,先笑着赔礼:“锦如,你也在这儿,怎么不早告诉我们知道?”
恰好路边有一个中外饭店,卢照想干脆让他们这两个“老情人”叙叙旧好了,没得自己在这儿碍事。又爽快拿上提包,单对着秋原笑:“我去里面看会儿跳舞,你陪着锦如闲话,等两点钟再去火车站也不迟。”
她说完,就闪身进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