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寂静的可怕,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女人。
男人暗道不好,悄悄给妻子使了个眼色:“艳芝,你跟一个服务员计较什么,都把人吓到了。”
白棉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味。
妻子前脚骂小商贩是下等人,丈夫后脚贬低服务员,觉得跟服务员计较有失身份,果然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这位女同志,小商贩咋成下等人了?这话你敢到天安门说吗?”田翠怒气冲冲地从后院过来,不客气地反驳胡艳芝的话。
“没错,你敢吗?要是革委会还在,凭这句话就能让你脱层皮!”
方桂香也很生气,站在白棉的面前维护她:“看你们的衣着,也是有点身份的人吧?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要给你们单位写投诉信!”
周吉站在白棉身后,沉默地盯着对面脸色骤变的夫妻俩。
“误会,都是误会。我妻子心情不好,一时嘴快说错话,我代她向你道歉。”陆成宇不想闹大,放下刚才的倨傲,一脸诚恳地看着白棉。
一旁的胡艳芝很不忿,觉得对一个小服务员道歉丢了大脸。
白棉笑了笑,指着门外:“道歉收下了,现在请你们出去,本店不接待二位。”
“什么?你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凭什么不接待!”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胡艳芝顿时炸了,保养得宜的脸变得扭曲。
“凭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白棉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将之前收的一块多钱扔给陆成宇:“我的店不欢迎二位,从今以后概不接待!”
直到被轰到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陆成宇和胡艳芝才如梦初醒,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一个下等人,她怎么敢!
看到门头上“白氏包子”四个大字,陆成宇脸上闪过一抹阴沉,随即平复了情绪对胡艳芝说道:“走吧,去爸妈家。”
胡艳芝活了三十岁,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成宇有些不耐烦:“咱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最近收敛些别在外面惹事,哪天踢到铁板丢脸的是自己!”
胡艳芝又要炸,不知想到什么又按捺下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去找你爸妈吧,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
陆成宇张了张嘴,对这件事并没有把握。
只是事态紧急,没有把握他也必须要做。
看着两人灰溜溜地离开,田翠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瞧着人模狗样的,第一次来咱们店还以为是啥大领导,现在看就是个内里腐败的货色!”
方桂香茫然道:“三婶认识他们?”
田翠诧异道:“你不记得了?上次这俩货带一个七八岁的男娃来咱们店,咱们私下里议论了几句,小棉不让咱们多说的。”
被她一提醒,方桂香一下子想起来:“原来是他们啊。”
田翠啧啧道:“怪不得这俩货不受爹妈不待见,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儿媳,八成也要气得跟他们断绝关系……”
两人议论了两句,就继续到后院干活。
听了一耳朵,白棉的瞌睡跑了,干脆和了一盆面,晚上做肉饼吃。
忙碌了一整天,夜里白棉睡得特别沉。
突然,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并伴随一道焦急的喊声:“快开门,白丫头,我是陆老头,快开门呐……”
白棉tຊ猛地坐起来,一骨碌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往外跑。
这时,隔壁的田翠和方桂香也醒了,打着哈欠走出来:“是谁啊,怎么三更半夜来敲门。”
白棉拨开反锁的三道门闩,打开店门扶住站立不稳的老人:“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陆爷子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几乎要哭出来:“我、我老伴儿吐血昏迷,怎么喊都喊不醒,需要马上送她去医院……白丫头,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人命关天,白棉也急了:“老爷子,你先别急,我去推自行车!”
说罢,让田翠方桂香看着陆爷子,她掉头去里面推出自行车,然后扶着陆爷子坐在后座上,载着他飞快往他家里赶。
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陆家是一座独立小院,占地面积不大,院墙和大门却足有三米高,离周围的邻居有一段距离。
白棉和陆爷子一起来到夫妻俩的卧室,就看到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无声无息地侧躺在床上,枕头边有一大滩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棉急忙上前,伸手摸了摸老太太颈部的动脉,发现还在微弱地跳动着,不禁松了口气。
向陆爷子再三确定老太太没有跌倒,也没有受过内伤,她掀掉床单三两下将老太太裹紧背到身上,然后蹬着自行车飞快赶往县医院。
县医院有一段距离,白棉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大声叫来了值班医生。
直到老太太被送进急救室,白棉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棉衣,薄薄的外套根本挡不住深夜的寒风。
她哆嗦着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走动。
过了半个小时,急救室还没有动静,陆爷子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皮衣:“白丫头,这棉衣没人穿过,你快穿上别冻病了。”
“多谢老爷子。”白棉没有客气,接过棉衣穿上了。
棉衣十分宽大,是标准的男式,三四十岁的人穿正合适。
白棉看着细密的针脚,猜测这是急救室里的老太太亲手缝制的,就是不知道这身衣裳的主人如今在哪儿。
陆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急救室,眼里溢满的泪水久久没有落下:“怪我,都怪我,不该心软放他们进屋……毓秀,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