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共两房,总计22口人,这也是陈念今人生首次在这么多人的桌子上吃饭。
长长的欧式餐桌,虽有定制转盘,但身后也有专人布菜,拘谨到了极致。
坐在主位的江正兴,江域的爷爷,也是全世创始人,虽然早年就已经退休,但手上握的股份让他一直享有全世话语权。
不知是规矩还是习惯,桌上很少人闲聊。
即便开口,那也是问菜。
她终于知道江域在家里吃饭为什么也很少说话了。
这场合,陈念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照顾好知遇就行,所以她一个劲地往知遇的碗里夹菜。
“妈妈,你也吃。”知遇的声音响亮又奶萌萌的。
于是一桌子人望过来了。
“妈妈有在吃。”陈念今很小的声音和知遇说着,抱歉地对其他人颔首。
这话落下没几秒,身后布菜的人凑过来了。
“您有忌口的吗?”
“没有,都可以。”陈念今想想还是挡住她布菜的举动,“我自己来就行了。”
江域抬了抬手指,布菜的人就退开了。
“小陈。”
陈念今还没松口气,主位上的江正兴开口。她忙应了声是,放下筷子朝老人家望去。
江正兴八十多岁,头发雪白,身康体健,仍口齿清晰,眼神不见丝毫浑浊,很精神。
“你想要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呢?”老人家和蔼问。
陈念今下意识看江域,男人不为所动,像是一副全听她的样子,也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孔雀开屏自以为是前者,回答说:“不用,我和江域不在乎这些。”
这话说得可真给她自己脸上贴金贴银,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幼儿园老师,能嫁给江域在一个户口本上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婚礼。
“呵。”一道冷笑传来。
陈念今循声看去,职业需要,她记性养得特别好,纵然之前没有和对方说过话,但仍然记得这人是江域同父异母的三姐。
叫江情。
和江牧是亲兄妹。
“等你想办了,就和江域说,或者和你婆婆说。”江正兴道。
陈念今不敢看卫沁,也知道这里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她,她准备先应付过去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听见卫沁开口,声音含笑。
“爸说的是,这种事本来就该我操心,我和耀东会好好和他们小两口商量的。”
卫沁再怎么接受不了陈念今,但在二房面前,她不会落亲生儿子的脸面。
江耀东不会顾忌这么多,他的脸色看上去不是非常愉快,甚至有些郁闷,扫了一眼陈念今那边,定格在知遇的脸上,质问陈念今:“知遇头怎么了?”
陈念今心里一慌。
公益行落水的事倘若被他们知道,恐怕她要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更麻烦的后果可能都有。
“是知遇自己摔的,不是妈妈的错!”江知遇人小,但似乎什么都明白,说话时脸色涨红,声音发抖,分明害怕,可为了维护陈念今就硬是装出很生气的样子,“爷爷,不要凶妈妈。”
江耀东被怼得眼皮子抖了下。
说实话,他一直不喜欢知遇这小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胆子还特别小,还爱哭,他又特别讨厌爱哭的小孩。这一番措辞,倒是让他颇感意外,感觉知遇变了。
“哈哈哈。”江正兴明显可见地快乐,“小陈教导有方。”
江耀东脸面上挂不住:“爸说的什么话啊,他们才领证十天,她能教导什么。”
“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江域淡淡开口,眼底映着垂下来的水晶灯光,如夜晚月光下的湖泊,“有的人即便给他十年二十年,他也未必能尊重孩子,和孩子处好关系,又何谈要孩子听教导呢。”
卫沁听见江耀东提了口气又徐徐沉下,估摸着是已经处在薄怒隐忍的边缘。
有些心结和错误一旦铸成,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和解决的。
这辈子可能都弥补不了。
“我看啊,这饭桌上不说话的规矩,还是有必要保持下去的,爸您说是吧?”二房的人缓和气氛。
“你是在指责我的不是?”江正兴不高兴。
二房碰了个钉子,猛然想起来最先展开话题的正是江正兴。
“我倒是觉得,这次大家聊得都挺好的。以后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江正兴年纪越大,越让人摸不透,“吃饭吧。”
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们都怕吵起来。
陈念今作为当事人之一,也吓得不轻,连呼吸都是轻来轻去的,见知遇捏着小勺子往江域碗里送了一颗虾仁,她心不在焉,把准备自己吃的菜也夹进江域碗里。
江域一顿,看了她一眼,压根不必询问,她的表情告诉江域,她在神游。
临走前,江正兴让他们摘些花儿回去玩玩,大家都是嘴上应下,出了门谁都没往小花园去,似乎不愿多在这逗留半秒。
江知遇朝花园望去,拉了一下江域的西装裤:“爸爸,知遇想送花给妈妈。”
“又送?”江域想起她马尾辫上的花朵。
“知遇想送好多好多。”
江知遇说完,看见陈念今从屋里走出来了,热情地跑向她,喊她去摘花。
陈念今刚从洗手间出来,没搞清楚情况,就见那边江域已经朝小花园的方向走去。
知遇拉着陈念今:“爸爸说要送花给妈妈。”
江域:“……”
陈念今:“……”
准备午休的江正兴,站在别墅四楼的窗口,望着小花园一家三口在摘花。
他看得都快出了神,身边多年负责他起居的男助理开口劝慰。
“还是有人在意您说的话的,别不开心了。”
江正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看见他们父子和好的一天。”
助理一愣。
明白他说的是江域和江耀东。
说起来,这对父子的关系,和卫沁脱不了干系。她太偏心,对江耀东前妻的孩子好到可以伤害忽略自己的孩子。这也是造成江域始终反叛江耀东的原因之一。
以至于,江域强势带回知遇那个孩子,连要被逐出江家都没皱一下眉头。
助理回忆:“知遇少爷的眉眼,是真的和陈老师有些神似。”
看起来不是后妈。
就是亲妈。
江正兴从窗边走开,若有所思地躺到床上:“这样,你想办法弄到小陈的DNA,还有知遇的,最好他们一家三口的都弄来。”
助理一惊:“您怀疑?”
三年前知遇身份成疑的时候,大家也都提议做亲子鉴定,是江域咬定不必,说就是他儿子。
时间一长,他们也就随着去。
江正兴乏了:“总要搞清楚江域想做什么。如果是真的,我也可以少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