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从今往后,你我陌路,再不相干。”
“这不可能。”
几乎想也没想,夜晟澜就拒绝了,这跟他最初想的大相径庭,他不可能同意。
沈青竹也知道,夜晟澜不会同意,毕竟,夜晟澜想的是拿走她的嫁妆,为他的前程铺路,是让她自觉私德有亏,逼她自降为妾,为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让位。夜晟澜想的,是她不同意就囚禁她,折磨她,让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顺从。
夜晟澜从没想过吃亏的。
被休,这无异于被折辱,傲气如夜晟澜,怎么可能甘愿?
可这由不得他。
起身,沈青竹一步步走到床边上,她缓缓坐下。
掀开青纱幔帐,看着里面的夜晟泽,沈青竹轻轻抬手,搭在了夜晟泽的手腕上。
一边为夜晟泽诊脉,沈青竹一边低笑。
“夜晟澜,路子我已经划出来了,机会我也已经给你了。你若同意,拿了休书,从此你我婚嫁各不tຊ相干,这一页就算翻篇了。迎亲时你没出面,拜堂时你也没出现,知道的是我与你成过亲,不知道的,怕是根本不会把永昌侯府的喜事,联系到你身上,你不损失什么。可你若是不同意……”
声音微微顿了顿,沈青竹看向夜晟澜,邪气的挑眉。
她的话,近乎一字一顿。
“你说,我若是现在喊一嗓子,三日之内,我能让夜晟泽醒过来,你说,这话会不会传到永昌侯耳中,会不会传到老太君耳中?听说,他们可是一直很看好夜晟泽,觉得他能继承家业,光耀门楣的。他们若是得了消息,知道夜晟泽有醒来的可能,你说他们将会如何?”
沈青竹这话,让夜晟澜眸子骤然紧缩。
“你说什么?”
“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夜晟澜,你确定想我细说?隔墙有耳的,嗯?”
强势,刚毅,坚定,咄咄逼人,毫不退让……
看着这样的沈青竹,夜晟澜觉得陌生,在他的印象中,沈青竹事事顺从他,为他着想,她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氏看着沈青竹,眼神闪烁,她也有些慌了手脚。
要知道,夜晟泽这么久都醒不过来,也有她的手笔,她可是费了不少银子,费了不少人脉,才在永昌侯和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毁了夜晟泽,让他成了活死人的。
一旦消息传出去,沈青竹寻了机会,给夜晟泽医治,那她之前筹谋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夜晟澜日后的路也必定会更难走。
这怎么能行?
死死的攥着拳头,半晌,谢氏才到夜晟澜身边,她给夜晟澜使了个眼色。
夜晟澜心领神会,他咬着唇,把手中的休书攥紧。
“休书我接了,稍后我会让人送你回安国公府,沈青竹,你最好记住你所说的话,把嘴给我闭紧了,不要再生事端。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落下,夜晟澜拂袖而去,他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可见被气狠了。
谢氏也冲着沈青竹啐了一声。
“小贱蹄子,白眼狼,不分好歹,亏我澜儿心善,换做是我,你如此猖狂,我早弄死你了。”
沈青竹闻声,甩了谢氏一记眼刀子。
谢氏咽了咽口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冷声警告。
“我警告你,滚出了永昌侯府的门,你给我老实点。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你碎尸万段的,说的出我就做得到,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放完了狠话,谢氏让人守在院外,她匆匆的追着夜晟澜离开了。
看着他们母子背影,沈青竹脸色暗沉如墨,没有半点的欣喜、畅快可言。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她整个瘫坐在了床上。
她心里清楚,她不过是靠着上一世知晓的消息,打了夜晟澜和谢氏一个措手不及,她不过是暂时唬住了他们,保全了自己,不至于如上一世那般,落得个即刻被抓,被他们囚禁的下场。
可一旦夜晟澜母子俩冷静下来,他们想明白了,事情就还可能有变数。
他们会不会反悔,这很难说。
毕竟,她人还在永昌侯府,只要夜晟澜和谢氏反应过来,困住她,转而去寻叶儿,在叶儿身上下手,他们就还有其他的破局之法。
受她挟制,听她摆布,这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他们的计划还没完全落空。
哪怕最终,他们根本找不到叶儿,她已被困,再想翻身难如登天。
变数太多了。
她必须得早做筹谋,不然,重活一世,她怕也难以改命。
深知自己处境不佳,沈青竹不禁回眸,她看向床上的夜晟泽,眼底露出一抹希冀。
“我们被绑在了一条船上,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夜晟泽,你不是战神吗?那这一战……你可争气点。”
……
主院。
谢氏带着夜晟澜回来后,就屏退了所有下人,母子俩对坐而视,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夜晟澜,他跟沈青竹青梅竹马,在他的印象中,沈青竹温柔娴静,事事都听他的,是最无趣,最好摆弄的人。
沈青竹没有双双张扬明艳,也没有她大胆不羁。
她该是个好拿捏的才对。
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在沈青竹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沈青竹的嫁妆银子没拿到,安国公府的人脉支持也没混到手,脚踩两家,得两家助力的事全成了泡影,甚至还可能与两家结仇……
这一遭他白忙了不说,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他进退维谷,怎么都难。
怎么会这样?
夜晟澜心里不舒坦,他的手接连拍打在椅子扶手上,想要宣泄心头的怒火。
可换来的,却只有手上的疼。
这疼也刺激了夜晟澜,他眼睛腥红,一扬手,他就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扫到了地上。瞬时间,碎裂声四起,屋中一片狼藉。
谢氏看着,忙过来按住夜晟澜的手,心疼的劝着。
“澜儿,别为了一个小贱蹄子,就这般乱来,真伤了自己,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沉沉的叹息,夜晟澜气恼的转头。
“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放沈青竹回安国公府?”
人是好放,可之后呢?
沈青竹真的能做到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吗?
这种把柄被沈青竹攥在手里,岂不是相当于在他头顶上,悬了一把利剑,一旦哪日沈青竹不高兴了,这把剑还不得落下来,戳的他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沈青竹不成气候,可安国公府却确实待她如己出,惹怒了安国公府,如何是好?
越想,夜晟澜就越觉得头疼。
瞧着夜晟澜难受,谢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思量片刻,她眼睛阴毒的转了转,“既然让她回了安国公府那么麻烦,那就跟之前想的一样,困住她,让她出不了永昌侯府,回不去家。”
“可她留了后手,那个叶儿……”
“活人才能说话,才能称之为后手,称之为底牌,若叶儿成了一具尸体,又有何惧?”
活在深宅大院里,弄死个丫鬟,太常见了。
谢氏提议,话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甚至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夜晟澜闻言也冷静了不少。
的确,他被沈青竹唬的一时慌了手脚,忘了从叶儿身上入手,斩草除根了。叶儿虽说对他有所防备,可以有心算无心,把叶儿骗出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底的闭嘴,应该不算难事。
还有,沈青竹说的给夜晟泽医治,也是无稽之谈。
三日的时间,足够他弄死沈青竹千百回了,他不允许,沈青竹就没有给夜晟泽医治的可能,消息也传不到老太君和他爹耳中去。
是他糊涂了。
心里想着,夜晟澜的脸上骤然多了一抹狠厉,他猛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谢氏见状,急忙跟上。
“澜儿,这事一定要快,你祖母那边瞒不了太久,你爹也快回来了,连带着夜晟泽的人,也不能调开太久,容易出事。咱们得快,不能拖拖拉拉的,得速战速决。见了那个小贱蹄子,你一定不能犹豫,不能手软,知道吗?”
“娘,我心里有数。”
夜晟澜说着,脚步比之前更快了不少。
大约一刻钟后。
夜晟泽的院里,就涌进了二十来个小厮,他们手握棍棒长刀,直愣愣的冲进了夜晟泽的卧房,杀气腾腾。
这些,都是夜晟澜自己培养的心腹。
跟在众人后面,冲进房间,夜晟澜厉声吩咐。
“快,把沈青竹给我抓起来带走,若有违抗,即刻打断她的腿,不必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