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轻松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江家大爷到来。
“今天不是家庭聚会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钟家少爷原来也姓江?”
江逸鲜少在人前这么刻薄,江家大爷乜了他一眼。
“人是我带来的,给你媳妇儿当个保驾护航的老师。”
我也是始料未及会在江家看见学长,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了几分了然。
钟慕言在高翻这个圈子已经有了一定名堂,再加上他刚毕业去部里实习的时候,当时江家大爷带过他一阵子,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吧。
我心下窃喜。
此时此刻的钟慕言,大概也只有大爷这尊大佛才请得动吧。
江爷爷江奶奶熬不惯夜,于是浅浅寒暄过之后,便去休息了。
我就像期末被挂科的小学生一样,被两位大佬轮流恶补考点。
“你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实战经验,如果能多点实习的机会,进步会更快。”江家大爷沉吟片刻,看向钟慕言,“过两天不是有个峰会吗?”
钟慕言当即会意。
“到时候我把学妹带上。”
大佬满意地点点头,又指点了我一些临场注意事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你爷爷就是偏心眼儿,大老远把我拘来,就为给他宝贝孙媳妇儿补课。”他离家多年,还是地道的京片子,听着很亲切,“要说还是隔辈儿亲呢。”
小时候他们拿我调侃惯了,这种简直tຊ小场面,于是我当下接口。
“您也抓紧让大哥找个盘亮条顺的咱北市大妞儿,不就得了。”
江家大爷只有一个独子江洹,常年旅居国外,是个佛系艺术家,小时候倒是经常一起玩。
后来我出事,他还发了不少微信安慰我,这份情,我记着。
江家大爷冷笑一声。
“指望那小子结婚,还不如指望江逸和你生个小孙孙小孙女给我带。”
很好,成功把天聊死了。
江家大爷到底事务繁忙,呆了没一个小时就要走,钟慕言是他这次会议的贴身翻译,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丫头,自己回去找现场,多看看多练练。”
我本想蹭个车走,但忖度着,万一人家等会有正事呢,还是别跟着捣乱了。
有了刚刚在苏灵家的经历,我感觉这么晚打车不安全,干脆等下去我妈那边将就一晚吧。
待到江家大爷的车开出别墅区,我正准备回去拿包,就被江逸拦住了。
“这么晚你去哪儿?”
想着我俩很快就不再是互相报备行程的关系了,我底气也足了点。
“去我妈那边住。”
他懒洋洋地伸个懒腰。
“明早爷爷奶奶要是发现我在,但是你不在的话,我怎么解释?”
我一下子被问住。
江逸果然是精于算计,明知道在江家这么一通掏心掏肺的对待之后,我肯定不好意思拂了老人家的面子,偏生还要多此一问。
但我也不是前世任人搓圆搓扁的软柿子了。
“就实话实说好了,奶奶要是来问我,我就说吵架了。”
江逸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根据他多年经验,他若是敢这么说,江奶奶就敢当场压着他去道歉。
“余笙,算你狠。”
我得意扬扬拎起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点迟疑了。
小区治安没话说,很多都是军队上退下来的保安,而且这别墅区大多数都是小时候的熟人。
但问题就在于,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惊魂之后,我好像对黑暗产生了一种应激反应。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多,我爸妈十有八九已经洗好澡换了睡衣躺下了,再叫他们过来接我一趟,着实不大合适。
但想想后面等着看笑话的江逸,我还是毅然决然走进了外面的一片漆黑里。
小区路灯不算亮。
不知道是不是邻居普遍年纪大睡得早,好像也没人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我一个人走在绿化极佳的小路上,遮天蔽日的树木将那点月光遮得密不透风,愈发显得可怖。
我简直有种掉头回去的冲动。
心里把江逸翻来覆去骂了个遍,脚底下像是有什么怪兽追赶一样,几乎是一路小跑。
但别墅区面积着实是不小,平时开车还得七八分钟,我这个脚速,半晌还没走过一半,然而勇气却已经消耗殆尽。
晚饭没吃,连饿带吓,登时觉得有些头晕,踉跄了下,赶紧稳住身形,伸手从口袋里掏巧克力。
偏生前一晚给了徐老之后,我忘了补货。
天旋地转的感觉愈发强烈,我缓缓跪坐到地上,撑着最后那点意识,把手伸进包包里摸着,试图找到一点存货。
就在这会儿,有人迅速把我扶起来。
“就说你,逞什么能!”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跟着我,一块巧克力先堵住了我的嘴。
“知道自己容易低血糖,还不随身带着点补给吗?”
我没力气辩解我平时都会带。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黑暗中,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愣了一下。
“就……同事给的。”
我一下子想到了苏灵,当时真有种直接吐出来还给他的冲动。
江逸大概也意识到我可能想歪了。
“是许副董带他儿子来开会,那小胖子硬塞给我的。”他刻意又强调,“就是说长大要娶你那小胖子。”
我没忍住笑了笑。
江逸慢慢俯下身,示意我。
“上来吧,姑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作祟,我竟觉得有些恍惚。
小时候大院儿地势低,一到下雨就积水,每每这样的天气我都特别发愁。
后来江逸发现了,每次都是不声不响把我背出那段需要淌水的路,因为太过久远,记忆都有些斑驳了。
算起来,他大概有十多年没背过我了,今晚这是抽什么风?
小剧场
我:回忆杀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