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这才发现裴清就跟在侯爷身后,跪着朝她爬去,哭着喊着:“裴大小姐,我谢家绝不曾做过此等下作之事,你与允之从小一块长大,我与他父亲的为人,你都是了解的!”
“您千万不能相信国舅爷的一面之词啊!”
裴清一言不发地将目光移向别处,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谢家的确不曾做过此等下作之事,他们做的可比这恶毒千百倍。
何况,往日谢夫人苛待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纵使眼前的女人哭得再无辜,再委屈,裴清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可怜她。
陈知衍郑重地思考了片刻,对谢夫人说:“此事我会命人彻查,若谢家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定会尽力还你们一个清白。你先回去吧。”
裴清听到这番话,倏然抬头,焦急地盯着陈知衍,欲言又止。
“多谢侯爷……”
谢夫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在陈礼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离开了行云阁。
谢夫人一走,裴清立即拦到陈知衍跟前,“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陈知衍:“为什么?”
“因为幕后主谋不是什么普通人,是昭仁公主。”
裴清说罢,转身走进书房寻了张太师椅坐下,吩咐tຊ子玉上茶。
“昭仁?”
陈知衍十分意外,他还以为是周应淮,心道真是死有余辜。
怎么会是昭仁?
“你从何得知?”
裴清打了个马虎眼:“人家要害我,我能不知道?”
一股无名怒火自陈知衍心底腾升,他冷冷扫她一眼。
裴清接着说:“陈知衍,你总道我整天活得不清不楚,你不也是,人家喜欢你那么长时间,对你爱而不得,你是一点都没发觉。这不,她终于对我下手了,你总该明白了吧?”
陈知衍头一回被裴清反过来一顿教训,愣了一下,反问道:“所以你明知道真相,在别院的时候为什么不指出来?而是任由他们污蔑谢家?”
“我知道了又能如何?”
裴清无可奈何地说:“昭仁既然要害我,定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把证据消灭得干干净净,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指认她?”
陈知衍问:“那你第一次回城时,为何不来找我?”
“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难道不知道先来告诉我一声?还要我四处找你?”
如若不是因为陈知衍向来看她看得紧,不曾见过她与谢家有过什么矛盾,真的会怀疑她在故意拖延时间,想害死谢家。
“谁说我不能解决,我能解决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为什么要找你……”
裴清侧过身,把胳膊搭在茶几上,眼神飘忽,回答得毫无底气。
陈知衍怒火中烧:“你到底明不明白,此事牵扯到了靖王,谢家一旦被定罪,遭受的便是牢狱之灾!”
裴清被他训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脾气也上来了。
这时,子玉端着新沏的茶走进来。
她掀了盖子,猛灌一口,毫无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急赤白脸地走到陈知衍面前,仰着头嚷道:
“我明白得很,是你不明白!”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罢?”
“就算今日那个死去的丫鬟站出来指认昭仁公主,皇帝也会想尽办法为她脱罪,维护皇家的脸面,不可能会处置她的。”
“我若不在他们面前装傻,执意要彻查,把昭仁的真面目撕扯下来,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裴清已经尽她所能,让恶人不那么好过了。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借刀杀人,报复谢家二老前世对她做过的一切。
怎么能让陈知衍阻止她?
“我不想你牵扯到这件事当中来,为了谢家得罪皇帝,不值得。”
陈知衍的心中感到难以抑制的失望。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裴清性子虽顽皮,但其实心性十分纯良。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
陈知衍自嘲地笑了笑,“裴见微,作为你的先生,我很失败。也许你父亲当初把你交给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裴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前,陈知衍在课上气急了,也经常会说些“孺子不可教也”之类的话,甚至好几次被她笨得想断绝师生关系。
但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裴清难过得鼻尖发酸。
裴清既害怕他是来真的,又很不服气,倔强地问:“那你告诉我,如果我来找你,你会怎么做?”
“你会逼我去指认昭仁,不调查清楚绝不善罢甘休,把我和陈家都架在火上烤吗?!”
裴清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迟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掷地有声地:
“我知道你不会,你陈知衍,从来不是那种为了追求公正,而不顾自身的人。既然你可以这么做,为什么我不行?”
陈知衍沉默了很久,神情无比失落,转身转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低声道:
“如果我想让你自己去做这些事情,那我还娶你做什么?”
裴清垂下脑袋,眼中泪光盈盈。
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陈知衍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好到连公主都嫉妒了。
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衣襟上。
一方手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
“裴姑娘,别哭了。”
裴清本想偷偷哭一会儿,等陈知衍走远了再离开,一抬头,陈礼竟然还在。
她尴尬地接过手帕,正纳闷陈礼一个大男人为什么用这么粉的东西,忽然看见上头那个熟悉的清字。
随即怔了怔,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空的。
陈礼连忙解释道:“姑娘别担心,是丫鬟在您方才来的路上捡到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可要仔细收好,别再弄丢了。”
裴清松了口气,哽咽道:“多谢。”
陈礼犹豫了片刻,缓缓道:“其实侯爷不是在生您的气,他只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您。希望您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能第一时间告诉他。”
“是吗?”裴清脑子里一片乱麻,委屈地问,“那他为什么找人监视我,还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