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妤收到慈善晚宴的款项后,第二天就将欠许绛的钱还了,然后又往外婆的账户上汇了一笔钱,用来缴纳这段时间的医疗费和护理费。
自从宋思南昏迷后,她的所有费用都是秦妤在负担。
虽然有直接赡养义务的人本该是身为女儿的宋婉,但宋婉是家庭主妇,需要用钱得找秦家征,她每次问秦家征要钱交医疗费的时候,秦家征都会找各种理由推却,要急了对方甚至会生气,所以宋婉就不敢要钱了。
甚至,宋婉有一回还提出过放弃治疗。
“你外婆都昏迷了那么久,不会醒了。你见有几个植物人是能苏醒的?她躺在那里除了烧钱什么作用都没有。而且她还很痛苦,还不如早点放弃治疗……”
那次秦妤反对的很激烈,她在病房里死死的攥着宋婉的手,不肯让她签字。
秦妤出生后,宋婉和秦家征都不太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女孩,不能继承家业。
所以她刚满月,便被宋婉送去了乡下外婆家。
一直到快上中学才被接回去。
秦妤第一次学走路是宋思南用围巾牵着她,教她怎么一步一步去迈步子。
秦妤第一次学吃饭是宋思南握着她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教她怎么拿勺子。
甚至秦妤第一次生病,也是宋思南一个人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那时她才六个月,生病吃不下奶粉,把她一贯沉着冷静的外婆都急得直哭,还给宋婉打了电话,可宋婉却说自己在陪秦家征出差没时间回来,而且自己也不是医生,回来也没用。
别的孩子最先会喊的都是爸爸妈妈,而她最先发出来奶声奶气的音节,是姥姥。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过她亲情的姥姥。
宋思南不仅抚养秦妤多年,还把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了她,宋思南对她来说,是骨肉亲人,是良师益友,是子期伯牙。
亦是秦妤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软肋。
所以秦妤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挣钱,就是为了有钱交宋思南的医疗费。
只有她交得起医疗费,宋婉才不会在那张放弃治疗的医疗单上面签字。
这场慈善晚会收到的款项足够支撑一阵子,但是工作室差不多被掏空了,秦妤需要尽快做出来一些能够流通的东西。
她最擅长的是刺绣,苏绣、湘绣多种手法都是宋思南教给她的。
这也是她主要的收入来源。
上次许绛建议她开通网络账号,分享自己刺绣的日常赚点外快。如今有时间,秦妤便采买回来拍摄设备,尝试录一些简单的教程。
工作让秦妤忙得焦头烂额,期间宋婉得知宋思南医保卡上多了一笔钱,给秦妤打过几次电话让她回去,但她没接。
电话再次响起,秦妤以为是宋婉的电话,她解开身上的围裙,走到工作台前拿起手机,想把手机给关机。
但是屏幕上跳动的却是陈律师的电话号码。
秦妤连忙接通电话,“陈律师,你有事找我?”
“秦小姐,是我。”
话筒那端,传来李岳底气不足的声音,还透着一股心虚。
秦妤秀眉微蹙,“你怎么会拿着陈律师的手机……”
秦妤想到什么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声音瞬间冷了下去,“你把陈律师怎么样了?李特助,你还年轻,你知不知道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足以断送你的前程还有下半生!”
李岳忙道:“秦小姐,陈律师没事,傅总只是让我请她喝喝茶而已。”
李岳还没说完,电话那端忽然响起傅承宵的声音。
“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亲自来一趟,我怕茶水滚烫,烫到了陈律师这张能言善辩的嘴。”
傅承宵话音落下,对面便传来陈律师剧烈挣扎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凄厉。
秦妤喊道:“傅承宵,你疯了?陈律师是无辜的……”
可她话还没说完,通话便被傅承宵毫不留情地掐断。
秦妤紧紧地握着手机,肩膀微微颤抖。傅承宵的效率比她想象的要快,他的手段也比她想象的还要凌厉。
陈律师是为了帮她才接她的案子,所以这件事她决不能袖手旁观。
她得去救陈律师。
秦妤连忙拿起车钥匙,朝着李岳给的地址赶过去。
城南,品茗阁。
秦妤开车赶到时,已是半个钟头后,她看了眼面前古色古香的茶楼,目色微凝,在上去前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秦妤这才上了楼。
她按照李岳给的包厢号,敲开了包厢的门。
“秦小姐,您请进。”李岳有些不敢看秦妤的眼睛,一直低着头。
秦妤冷着脸走进包厢,傅承宵坐在雕刻精美的茶桌后,正不紧不慢动作优雅地泡着茶,听见门开的声音,寒凉的眸子微微抬起扫向秦妤。
秦妤从工作室赶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工装裤,松松垮垮的褐色背带裤穿在她的身上,肚子前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将窈窕的姿尽数遮掩。
傅承宵记得这件工装裤,秦妤和她领证那天也是穿的这件。
那天,是他随便选的一个日子。汽车路过民政局时他随手给秦妤打了个电话,让她十分钟内赶到现场,过时不候。
当时秦妤也像今天这样来的匆匆忙忙,甚至来头发都来不及扎,披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民政局里有很多新人,有些人还头戴白纱手捧鲜花,脸上洋溢着奔向幸福的喜悦。只有他和秦妤格格不入。
他们两个人像是陌生人,刚好坐在了一张凳子上而已,办完手续就分头离开,当时他甚至连一句“我送你回去”都没说。
想起这些过往,傅承宵垂下眼帘,他好像确实有些亏欠秦妤。
但这也不能怨他。
秦妤快步到陈律师面前,见她手背上烫红一片,还起了许多小水泡,她转头骂李岳:“你们怎么能用茶水烫陈律师的手,你不知道手有多重要?”
李岳将头埋得更低,“傅总说陈律师骨头太硬,得用点特殊手段。”
秦妤紧紧地攥着拳头,内疚地看向陈律师,“陈律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秦小姐不用说对不起,你是我的委托人,我收了你的钱,自然承担做你律师的风险。”
年近四十的女人眼神端正地看着前方,并不肯低头。
傅承宵轻轻嗤笑一声,“陈律师如此刚正不阿,tຊ还如此有职业操守,不如来傅氏集团,我保证我给的会比金科律所多更多。”
陈律师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谢傅总好意,但我只擅长打离婚官司,傅氏集团有这么多人需要离婚吗?”
傅承宵嘴角微僵。
秦妤忙把陈律师护在身后,“傅承宵,你有什么手段,直接冲我来好了。想要和你离婚的人是我,你没必要把无关紧要的人拖下水。”
“我也不想这么费事,是你……”傅承宵抬手,用食指点了点秦妤,声音冷厉:“是你不肯坐下来和我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我才不得不把陈律师请过来。”
秦妤气道:“你们这叫请吗?你们这叫绑架,绑架公民是违法的!”
“违法?”傅承宵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响起警车鸣笛声。
傅承宵眉头猛地一跳,看向秦妤:“你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