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初见时,宇宙觉得朗嘉就是典型的叛逆少年,大脑空空什么都不想。但在这一秒,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她轻声问:“我去年来的时候,你为什么闹着退学?”
和宇宙说了这么多,也不差多说几句。
朗嘉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和我哥不一样,我确实没有学习的天赋。去上学每天都不开心,还要花很多钱,还不如早点退学打工。”
“这些原因,你为什么不给你哥说?”
“.....我不敢。”
敢赤手空拳对抗一群人的大小伙子竟然说自己不敢,宇宙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她从男孩的只言片语中,发觉了他对七林这个兄长的敬佩和尊重。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希望自己在兄长眼中的形象不要那么愚蠢。
他宁愿让七林以为自己是叛逆不想学习所以要辍学,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学习的天赋,同时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关心。
“你想为七林减轻负担,也不想他因为你学习不好而看不起你,是不是?”
“......嗯。”
宇宙实在没忍住,伸手戳了下朗嘉的脑袋。
“傻。你哥哥怎么会看不起你?他担心你还来不及!而且说什么没救了,你的青春才开始,未来谁说得准呢?”
朗嘉闷着头,坚持嘱咐道:“反正,你不能给他说。”
宇宙哭笑不得地答应:“好!但是你都破相了,怎么瞒得过你爸和你哥?”
“不知道.....”
“而且明天周五,不去上学了?”
“嗯,请假了。”
宇宙叹了口气,拍拍裤腿站起来,“我替你开一间房,先住一晚上再说。”
朗嘉坐在石头上不起来,小声说:“我没那么多钱。”
“我有!”宇宙一把将人拽起来,“钱也不用你还。”
朗嘉还是不放心:“那你要让我哥还,他不就知道了?”
“谁都不用还。”
“那不行,那我不去了。”
说罢,男孩作势就要坐回石头上。
“哎——”宇宙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让你还,你赚钱以后给我还。”
“真的?”
宇宙哄着他:“嗯,不行你给我写欠条,我到时候找你要。”
“.....好。”
这回朗嘉满意了,顺从地跟着宇宙往民宿走。
“他们应该都在后院,你先去我房子待着。”宇宙把钥匙递给他,“我帮你开个房间就来。”
就这样,朗嘉趁大家不注意蹑手蹑脚上了楼,宇宙则去后院找了下兰卡。
兰卡笑着问:“回来了?”
“嗯,有点事麻烦你。”
宇宙示意兰卡出来说。
避开大家后,宇宙这才说:“还有空房吧,我想再开一间?”
兰卡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怎么了?”
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回去才发现杯子盖没扣紧,被褥都湿透了。”
“那我给你换一床被褥就行——”
“——超大水杯,床垫也湿了......不好意思。”
兰卡一惊,然后笑道:“没事,那就给你开隔壁的房间,方便一些。”
宇宙发自内心地感谢:“谢谢,麻烦了。”
“客气,你先住着,最后结算就好。”
等宇宙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朗嘉板板正正站在房间正中央。
她奇怪道:“怎么不坐?”
“不了。”
朗嘉想坐,但实在不好意思坐。一方面是他浑身都脏兮兮,另一方面是来到女孩子的私人空间,他什么都不敢碰,所以还是站着为好。
看着他,宇宙忽然想到了喝醉那天。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的鞋规整地放在床边,衣服则挂在了衣架上,其他东西分毫未动。想想就知道,来到她房间的七林也和朗嘉一样局促。
“晚上洗澡吗?”
朗嘉不明就里,“洗。”
“行,这个给你。”宇宙将碘伏和棉签塞给他,“洗完记得给伤口消毒。”
朗嘉接过,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他觉得自己给宇宙添了太多的麻烦,但又实在是不想回家。
“你哥周六就回来了,你打算怎么瞒?”
“我就跟他说.....马上期末考试了,周末要复习。”
“你哥会信吗?”
“......不知道。”
宇宙挥挥手,“那你试试吧,这个房间我最多给你留三天。下周一,你要么和你爸爸哥哥坦白回家去,要么回学校。”
“好。”
“去吧,早点休息。”
朗嘉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忽然又折了回来,站在宇宙面前来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因为害羞一溜烟跑了。
宇宙听着他踢里哐啷的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朗嘉的一日三餐都是宇宙带进屋里一起吃的,兰卡和老李确实没察觉到多了一个人存在。于是宇宙和朗嘉都放松了下来,觉得肯定能顺利到周天。
然而,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七林周六回来当天就抓了个现行。
起因是七林从兰卡那得知宇宙昨天一天都是带进屋吃饭,也不太出门溜达了。七林怕她身体不舒服又担心她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和人交流,于是立刻上楼找她。
七林才走到宇宙房间附近,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男声低沉听不太清,但女声明显属于宇宙。
这一瞬间,极大的慌张和冲击席卷天灵盖。
正当他呆立在原地进退两难,宇宙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宇宙看到七林时先是呆滞,随后立刻闪身出来并反手关上门,一系列操作只能说明——有鬼。
宇宙压下慌张,极力自然地打招呼:“你回来了?”
“嗯。”
“.....怎么站在这?”
“找你。”
七林机械地回答着问题,脑袋里乱得像一团浆糊。
为什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她为什么从隔壁出来?房间里是不是有一个男人?这人是谁?为什么在这?她为什么这么慌张?
宇宙主动解释:“我不小心把水洒了,被褥和床垫都湿了。所以先暂时住在这边。”
“......哦。”
七林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但他没有身份资格去追根究底。
“那我先下去了。”
“好。”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七林猛地回头看她。
宇宙惊得瞳孔紧缩,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应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她的心虚清清楚楚写在脸上,这让七林最后一丝理智化为泡影。
他双手握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谁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