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抬眸,虽然惊讶这里怎么会有个如此长相出众的人在,但还是带上淳朴的笑容,喊道:“烦请公子让一让。”
江静檀对上那人的眼,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异样,但立马隐去。他也浅浅一笑,极为客气,往道边一侧,作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公子!”车夫继续推着车往前走了。
车夫走远后,江雨生才连忙跑上去。
只见江静檀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保持着方才那礼貌温和的笑容,但眸中极冷。
“少盟主?”江雨生疑惑。
“还道怎么找不到他,原来是改头换面了。倒是意外之喜。”
江静檀拂了拂衣裳,去掉本就看不见的灰。他慢条斯理地,平静如水,一点也不见所谓的喜悦或者激动。
江雨生却是心里一惊,问道:“他就是竺六子吗?”
隐藏在中原的南诏人的统领。
若不是少盟主认出来了,这般寻常百姓的模样确实丢进人群中都分辨不出来。
“既然猎物出现了,那就再添一把火吧。”江静檀吩咐。
“是!”江雨生应下。
蒋琴天在外忙了一天,天色将落的时候才回到都护府。他身上穿着金甲,腰佩宝剑,在一身重甲的铛铛声中骑着马走来。
远远地他就见都护府门前人影攒动,有些热闹。
蒋琴天抬着下巴示意应水昌:“去看一下。”
应水昌立即走上前去,冷着脸问守门的府兵:“发生何事?”
一府兵看见校尉,立马拱手答道:“并无大事。是这摊贩非要说跟都护大人说好了来送菜,我们正要赶走他。”
“送菜?”应水昌看过去。
只见旁边站着一中年摊贩。那摊贩身穿粗布衣裳,洗得泛白,头上戴着一顶竹编斗笠,遮住了黝黑的脸庞。他身边停了一辆满载蔬菜的木车,翠绿的菜叶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摊贩迎上来,说道:“大人,我真的是与都护说好了送菜的,这些都是我挑的品质好的,您瞧瞧,还带着露水呢。”
应水昌冷冷一扫,看向府兵,喝道:“立即赶走!”
“是!”那几个府兵马上就来架着摊贩。
“哎!哎!不要拉我,我真的是来送菜的!”摊贩叫嚷着,一边挣扎。他突然眼尖看见不远处蒋琴天,眸中一闪,不知道哪里的力气挣脱了两个押着他的府兵,朝蒋琴天的马跑去。
应水昌眼疾手快,立马旋身一闪,抽出佩刀,将他拦在了蒋琴天的马前。
摊贩不得不停了下来,他仿若心有余悸地看看应水昌的刀,又看看应水昌,瑟缩了一下。
“我真的是来送菜的,不信你问都护大人......”
马背上的蒋琴天眯着眼看他。
那摊贩也毫不畏惧地迎上视线,笑容依旧淳朴:“都护大人,您不会忘了小的吧,这几年您都吃我家种的菜的。”
蒋琴天手指捻紧了缰绳,半晌,他缓缓地说:“是送菜的,让他进来吧。”
应水昌心里微惊,但还是收了刀,侧立于一旁。
都护府内,书房。
蒋琴天背对着门,身后的手不经意间握紧,面色有些难看。
他听见那所谓的送菜摊贩点头哈腰感谢府兵,再听见门被合上,他这才转过身来,带着些隐隐的威严与怒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早就说过没什么事情别来吗?”
竺六子早已经没了刚刚在外人眼前的唯唯诺诺,他直起身子,一改淳朴笑容,言语间多了几分讽刺。
“要不是都护大人不见我,我又何必这样演戏?都护大人这些年来,过得是很好啊。”
蒋琴天皱眉:“到底有什么事情?!”
“大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逗我?”竺六子眼神逐渐变得阴狠,“别说十几年前我助你们完成了那件事,就说这在芦州的这些年,我们给了都护大人多少真金白银,都护大人总不能忘吧。还有,最近你要抓我们的人给那京、城来的人看,我也二话不说,配合都护大人,可是都护大人却说一套做一套!”
蒋琴天眼神凌厉,“把话说清楚一点。”
竺六子说道:“说好只抓我们给你们的人,你们却毁掉了我们多处要点,我们好几个核心成员都死于你们都护府的手,这账,都护大人该怎么算?!”这段时间来,他们南诏在中原的据点可谓是损失惨重,短短一个多月,几乎要毁了他们几十年来的积淀。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蒋琴天默了一下。
这事情他知道。
当前抓捕行动如火如荼,一开展起来许多事情都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越做越大。而且那死板的湛清丰又看得紧,他没办法做什么文章。
但在竺六子面前,他自然也不会自降身份,他凝着脸,回道:“我们抓的人自然是按照名单来的,抓多了人,也只能怪你们自己没藏好,上我这里来抱怨什么。”
这话一瞬间就把竺六子给点燃了,他阴狠说道:
“都护大人这话可就不应该了。可别忘了,你今天还能好好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你自己的功劳。就连你这次得到朝廷的嘉奖,也不过是我们送到你手中的。都护大人,用你们的中原话讲,可要饮水思源啊。”
蒋琴天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饮水思源?真是好大的口气。
“若不是蒋都护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一套做一套,我本也不想撕破脸。但目前没办法了。”竺六子手一摊,“这些年来我们替都护府办的脏事,往都护府上送的金银财宝,这每一笔账,我可都记着。如果都护大人不想这些公之于众的话,还请都护在两日内把我们的人全放了......”
账?
蒋琴天压低了声音。
“你这是在威胁本都护吗?”
“自然是不敢威胁都护大人,只是大人若执意要与我们作对,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年我们如何助你上去的,自然也能拉你下来。”
蒋琴天生平最恨别人拿这事威胁他。况且,若不是他们在京、城里兴风作浪,他当年也不会被扔到这荒山野岭来。
难道在这里他也要受区区一个南诏的威胁吗?